王帳外部架好,但內部尚未收拾妥當,但動作已經快得教人咋舌了。
哲勒沐落坐在暫時先鋪上的狐毛座椅上,穆勞德進帳後,立即跪在他身前,而身後則跪了二十幾個南村的保長,他們個個驚惶不定,誰也沒料到汗帝會親自駕臨這個小地方,此地還不巧的發生動亂之事。
「說,怎麼回事?」王座上傳來讓人頭皮發顫的聲音。
穆勞德頭伏得更低了。「啟稟汗帝,南村漢人集體造反,臣已鎮壓了。」
「何以造反?可是你們看顧不周,才讓他們有機可趁?」哲勒沐的聲音不輕不重,可是字字讓跪地的眾人面如死灰。
自從汗帝入主中原稱帝后,即禁止漢人擁有鐵器,還規定十戶為一保,由蒙古人擔任保長,嚴密看守漢人的一舉一動,如今居然還發生漢人暴動事件,讓他這個斷事官難辭其咎,非落個督導不嚴、放縱造反的罪名不可。
「汗帝恕罪!」穆勞德惶恐的頻頻叩首。
良久上頭都沒再出聲,這使得他更加不安,就在他汗滴滿地之際,終於有聲音傳來——
「穆勞德,朕暫不治你放縱造反之罪,戴罪立功。」
「戴罪立功?」他一時還反應不過來。
「沒錯,南村距離七山不過十里,是咱們製作兵器的軍事重地,據報已教造反的漢軍攻佔,朕要你任先鋒,領著親兵夜伏而至。」
「什麼,七山被據?」穆勞德大為吃驚。聽到有將功贖罪的機會固然大喜,但七山失守可不是小事,自汗帝入主中原稱帝以來,不時傳來漢人反抗統治的動亂事件,然而像這般攻佔重要的軍事用地,這還是頭一遭,難怪汗帝會突然出現在南村了。「七山地勢易守難攻,請問對方有多少人?」
「近兩千。」
「近兩千」他為難的道:「可是我駐在此地的親兵只有五百人!」
「夠多了,朕就是要讓他們輕敵,以為他們對付的只有五百人。」哲勒沐冷笑的說。
「啊!」穆勞德瞬間醒悟為什麼汗帝不治他們的罪了,因為此刻他們負有誘敵之用,才得以逃過論罪,不禁呼出一口氣。
「下去調度你的人馬準備出擊!」他發出王令。
「領命!」得以保全性命,眾人這會可是鬥志高昂、殺氣騰騰了。
烈陽高照,冉璧璽將手擱在額上遮著光線向上望去,眼前是高壁懸崖,由上頭滾落非死即傷。
而這人,好命大啊!
她蹲下身,把用荷葉汲回的溪水一小口一小口的餵進他口中,沾潤他被曝曬得乾涸的雙唇。
這人由那麼高的地方跌落,全身居然只有幾處出血擦傷,外觀上沒什麼大礙,不過這一身衣裳可就慘不忍睹了,興許是滾落時身上的衣物教樹枝、石子給勾磨撕破得已完全看不出袍子原來的樣子,但再破損也無所謂,能保得住命才是萬幸。
只是這人從昨晚她發現時,就已躺在這裡了,過了那麼久的時間都還沒清醒過來,他不會有事吧?
此地她不宜久留的,然而他若不醒,她不能放心離去,怕他醒來後求救無門,況且此地荒僻,若沒人看顧遇到野獸覓食,那可就慘了。
「喂,你醒醒吧,醒醒吧!」她輕拍他的臉龐。
拍了幾下沒醒,再拍幾下還是沒醒,她抿了粉唇,伸出拇指朝他的人中用力按壓下去,她見住在隔壁的李大夫都是這樣對付中暑昏倒的人的,她如法炮製,也不知有沒有效,試了再說。
「大膽,你做什麼」
她才壓了一下,要再使出第二次力,這人倏然睜眼了,而且一醒來就橫眉豎眼的,像是她犯了什麼大不敬的罪狀似的。
她嚇了一跳,趕緊將手收回。「你醒了!」她這才發覺這男人睜眼之後,他整張臉都威凜了起來,還飄出陣陣的陰肅之風,讓人直想逃之夭夭。
哎呀,這人的殺氣怎麼這麼重?
「你是誰?」哲勒沐乍醒,寒霜般的瞳眸凝盯著灰頭土臉、骯髒至極的她,他聲音雖極度乾啞,但那口吻依舊冷冽得不可一世。
她原本就是蹲著的,方才教他嚇得屁股跌地,這會屁股拖著地,刷刷刷先移退了兩尺距離再開口。「我……我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別對我凶。」她馬上抬出恩人的身份,希望他態度能友善點。
真是的,這人好凶,她膽子小,不禁嚇的。
他倏地黑眸細瞇,「救命恩人?」
「是啊……我想你是從懸崖上跌落的,我看顧了你一晚上,還餵你喝水,才讓你醒過來的。」
他臉色沉凝下來,細想昨夜發生的事。七山一役,他不慎突然遭到偷襲,失足落崖,此刻他的失蹤,想必現下已讓一干人亂成一團。
他懊惱不已,雙臂撐地要起身,驀然卻臉色一變,咬牙悶哼一聲又躺下,那表情極為痛苦。
「你怎麼了?」見他這模樣,她忘了害怕,立即上前關切的問。
哲勒沐懊恨至極,深呼吸了幾口氣才有辦法說話。「蠢女人!」可這一開口竟是罵人。
冉璧璽皺了眉。這人脾氣真壞!她原見他沒有什麼嚴重的外傷,以為他沒事,可這會瞧他的模樣定是傷到內裡了,他痛就痛,幹麼罵人
她想回嘴抗議兩句的,但見他緊抿的雙唇,給人神聖不可侵犯的感覺,膽小如鼠的她,想說的話又打消了。
算了,身子有傷的人難免脾氣不好,她不與他計較了。「你是誰?我找人來救你。」不想與他多耗,只想趕快找到人接手照顧他,之後自己就得快快離開了。
他勾起唇,冷睨著她。這女人看似單純,但如今他負傷在身根本動不了,身邊又無護衛,若說出身份,難保不會有個萬一。
「不用別人,就你留下伺候。」他估計要不了多久,庫開就會找到他,為減少身份曝光後的危險,他只要留下這女人暫時照顧自己就可以了。
伺候?瞧這人說得多不客氣啊!她秀眉擰了又擰,「你這人說話一向這麼高高在上的嗎?我可不是你的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