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這燕裡安娘娘來得正好,這會汗帝不在,有燕裡安娘娘相陪是再好不過的,總比主子一個人發怔亂想的好。
可這燕裡安一進屋就先哭紅了眼睛。「皇后妹妹怎麼會這樣?這真要看不見了,老天就真的不長眼了。」燕裡安牽著她的手哭著說。
冉璧璽反而拍著她的手安慰道:「姊姊是真心擔心我,可我沒事的,看不見依然可以過日子,沒關係的。」
「你沒關係,可是汗帝他!唉,我瞧這陣子他為你心力交瘁,整個人憔悴得,你若真到了完全看不見東西的地步,我怕他、他!」燕裡安一連歎了數說不下去了,頻頻掉淚。
那男人的狀況不會比她好,她是知道的,可沒想到他會整個人憔悴到讓人看不下去,她不禁憂愁得再也撐不起笑容來。
一旁的喜東珠瞧了著急,以為燕裡安娘娘來多少能幫著主子打點氣,哪知卻反而惹得主子的心情更糟。幸虧燕裡安娘娘草草吃完飯就回去了,不然主子再繼續面對她,只有更哭喪著臉罷了。
燕裡安娘娘回去後,她抱來太子赤鷹,娘娘陪著太子玩了一會,好不容易捱到汗帝回來,她才將太子抱離。
汗帝回來後,她見主子雖是強顏歡笑,不過起碼是笑著的,她真怕極了主子那不言不語、雙眼呆滯無光的模樣。
哲勒沐陪著冉璧璽看完夕陽,用了晚膳,換她陪他批閱奏折。
冉璧璽半臥坐在一旁的軟榻上,腿上蓋著一條金絲軟被,闔著眼假寐,以為他正專心在看折子,可她不知,他的目光根本沒瞧桌上的折子半眼,他一雙黑瞳只是直勾勾的盯著她望,眼神中滿是濃烈的不捨,以及更多擰人的心痛……
「額倫呢?怎麼不見他在朝上?」下朝後,哲勒沐一面快速往延春閣的方向走,一面問向跟在身側的庫開。
「王爺說是打聽到一位專治眼疾的名醫,他前去請人了。」庫開回道。
「額倫他……」哲勒沐稍慢了腳步,蹙起眉。他對璧璽的心還是沒變,這小子竟是與自己一樣的癡情。他要不是自己疼愛有加的胞弟,自己恐怕已經對他……
哲勒沐縱然心中有著不快,但此刻也只有喟歎了。女人只有一個,而她選擇了他,他也容不下額倫介入。這小子自是清楚明白,但情關難過,唯有任額倫自己想辦法解脫了。
「汗帝,延春閣到了。」庫開見他似乎陷入沉思,出聲提醒。
他這才回神,瞥見延春閣已在眼前,冉璧璽竟站在二十步外的門前,眉宇挫敗,但仍非常努力的眺望著。
他胸口一緊,恐懼襲來,生怕現在的她已經再也瞧不見他了。
這麼一想,讓他驚恐得不敢再往前踏上一步。
「汗帝?」庫開見他面色煞白,沒再移動腳步,提醒似的喚了喚他。
哲勒沐什麼話也沒說,朝庫開擺了手,要他無聲退去。
庫開瞧瞧前方努力睜著眼的女人,再瞧身邊主子痛苦壓抑的神情,抿下嘴角,心酸無奈的悄聲離開。庫開走後,哲勒沐獨自靜靜望了她好一會,等她漸漸露出心神不寧的神色,他這才舉步往前走,故意將音量提高的道:「朕下朝了,皇后等很久了嗎?」聽見他的聲音,她臉色轉變,綻出笑容來。「你回來了!」
「嗯,外頭風大,別站在這吹風了。」他快步走向她,卻刻意在離她兩步遠的距離停下,見她能準確的迎向他,並且抱住他,他吃緊的胸口這才鬆緩開來。
他努力勻著氣息,不想洩露自己的激動。
太好了,她還能夠看得見他,儘管不真切,她還能看見!
她還沒失明,還沒!
「朕上朝時,你都做了些什麼?」他摟著她的腰,攬著她進屋,輕聲問起。
「睡覺啊,我睡了一上午,這會精神十足了。」她仰頭望著面孔模糊的他,笑著說。
「是嗎?那下午別午睡了,睡太多晚上可要睡不著了。」曉得她眼力差,什麼事也做不了,又不願勞煩別人亦步亦趨的服侍,只能坐臥著獨自發呆,光想像這樣過日子的她,他就心痛得無法自抑。
「沒關係的,睡不著正好陪你通宵看折子,這樣你才不寂寞。」她雖然笑如桃花,但他輕易就能瞧出,這笑容搖曳卻……不生姿。哲勒沐僵直的將嘴角努力咧開。
「璧璽……」他忽然捧起她的臉,深邃的眼眸顯露的情感溫柔至極,動情的吻住她。
她這羈絆住他一生情慾的唇,多麼的讓他眷戀,他吻得癡迷深情且……心痛……
感受到他的悲苦,冉璧璽默默地流下心疼的淚水,眼前這看似堅強無敵的帝王,此刻不是一個殺戮半生,建立自己傲世江山的男人,他只是一個深愛她脆弱得不堪一擊的丈夫。
她毫無保留的回吻著他,安撫著他、輕哄著他,撫平他驚慌的心,哄慰他激動的情緒。
良久,他終於結束了這教人心弦抽緊的吻,視線膠凝在她盈盈含笑的嬌顏上。
「你美得天地都動容。」他忘情的再將她鉗擁入懷。
她躺在他懷裡,心口揪擰的笑著,「我的人再美也只想讓你一人瞧,便已覺得足夠。」
他雙臂縮緊,將她牢牢抱住。「朕終於擁有你了,徹底的!」
她揚睫巧笑道:「你早就是徹徹底底的擁有我了。」他喉頭一緊,心中頓時波濤洶湧,他將臉龐埋進她的頸窩。「可是為什麼……
為什麼?!」他終於忍不住的吶喊了,為什麼老天爺要這樣折磨她?難道是在懲罰他過去的殘暴無道?
不,若有任何的報應都衝著他來,他才是罪魁禍首,這小女人如此脆弱,傷她,比傷在自己身上更痛百倍,興許,上天就是知道這點,才對他處以如此「極刑」……
一道暖源照射在臉上,哲勒沐倏然清醒過來,轉頭瞧見外頭天色全白,陽光都透窗而入了。
他快速的坐起,扭身見身旁的人兒雙睫還闔閉著,昨晚他看折子看得晚,她也陪得晚,這才會睡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