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施。」居無言表情凝重的望著她。「我們不是說好,目前先專注於解決生活困境嗎?」
「我知道,不過現在有了收入,日子不再那麼拮据了,我才……」
「只是不再那麼拮据,你就認為問題解決了嗎?如果現下突然急需一筆銀子呢?譬如說你爹,在裡頭急需疏通打關節,你有積蓄嗎?又或者二姑娘因為某事必須馬上贖身離開將軍府,你可以馬上拿出來嗎?你沒忘了談家依然債台高築,三姑娘最多只能和債主談妥你們能應付的還款方式,債依然要償還的,這些你都忘了嗎?」居無言嚴肅地一一追問。
「我……」談西施臉上的血色褪去,頓時無言以對。
「我知道你過去生活無憂無慮,從來不用擔心這些,不懂情有可原,所以我才會幫你,才會對你說明白,讓你能真正理解,你懂嗎?」
「我懂,可是……」她急切地搖著頭。「我不是在玩啊,我也不會緩了交繡品的速度,明兒個要交的那套枕被,後天要給的那五套桌巾、門簾、床帷,我都已經繡好了,甚至是那幅繡畫,你說三個月後才要交的百子圖,我的進度超前了至少二十日……」
「西施——」居無言不忍地輕喚。
談西施還是搖頭,打斷他。
「無艷姊姊,該做的事,我一件也沒耽誤,而且也不會草草了事,我不再是養在深閨的千金小姐了,不能再放任自己繼續天真無知,無艷姊姊,難道你不能理解我這麼做的用意嗎?」她咬著唇問。
「我當然理解,但是你必須一步一步來,不能自己毫無頭緒的亂闖啊,如果又遇到什麼麻煩、出了事兒,沒有人及時救你,怎麼辦?」
「所以我才打扮成這樣啊,這樣就不會有人認出我,也不會有人覬覦我的美色了呀。」
「西施,市井中,不是只有好色之徒啊!」居無言歎息。「那些欺凌弱小之輩更是俯拾即是,你這模樣,又是個啞巴,一看就是好欺負的樣子,你沒瞧見過僅是不小心擋了路,便被地痞流氓打斷腿的人,甚至被圍毆重傷、去掉半條命的人吧。」
談西施嚇白了臉,唇兒微顫,驚恐的看著他。
「真……真有這樣的事?」
「我沒有必要說謊嚇你,我剛剛說的,還勉強算得上『事出有因』,更多的是事出無因,只因為那些人看不順眼,或心情差想找人發洩,甚至是故意製造事端,想趁機敲詐勒索,讓人防不勝防,想迴避都迴避不了。」居無言瞧她臉色已經嚇白了,有些不忍,拍了拍她的頭,「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我才不贊同你自己一個人在外頭亂闖啊。」
「那……那……」談西施雙手緊揪著衣裳,「那些事兒確實很可怕,光是聽,就讓我心驚膽戰,可無艷姊姊,我不能因為這樣就退縮啊!現下是有你幫忙,我可以繼續安適的躲在家裡,可這終究非長久之計,我還是得學著自立。
「瞧,就算外頭這麼可怕,市井裡討生活的人並沒有比較少不是嗎?他們可以,我當然也行,就算不是馬上,但不邁出第一步,就只能永遠停留在原地了。」
居無言心中感歎,她真的成長了。
「既然你這麼說,那麼讓我聽聽你有什麼計畫吧!」
「我知道自己對市井平民生活很無知,所以不會自以為是的說我可以自己討生活,至少現下是不可能的,所以……」談西施勾起一抹嬌俏的笑容。「無艷姊姊,你收我當小廝吧,跟著你,就不用擔心被欺凌,我可以幫你打雜跑腿,好不?」
「西施……」居無言聽了蹙眉。
「拜託,無艷姊姊,求求你啦!」她嬌聲哀求。「一天只要兩個時辰,其他時間,我會努力做女紅完成繡品,好不好?」
「一天兩個時辰,你自己可有想過怎麼安排時間?」居無言望著她。
「嗯。」談西施立即點頭。
連這個都想好了?可見她是有經過思考,而非一時衝動行事。
「說來聽聽。」居無言直說。
「我在想,清晨我做的糕點,都還要勞煩無艷姊姊跑一趟,送到糕餅鋪去,這樣挺麻煩的,所以乾脆早上我就用這樣的打扮,直接到糕餅鋪去幫忙做糕點,做好了之後,就可以跟在無艷姊姊身邊,當個打雜跑腿的跟班,能學什麼就學什麼,要不,能長長見識、拓展視界,讓自己不再那麼無知也是好的,等到午膳過後,我就回家做繡品,處理家務事。」她雙眼晶亮的望著居無言。「如何?無艷姊姊,我這樣安排可以嗎?」
「看來你都打算好了。」居無言歎氣,最後只能無奈的妥協。「真拿你沒辦法,好吧,我認輸,就依照你的意思。」
「謝謝你,無艷姊姊。」談西施開心的撲上前抱柱他。
居無言差點被她撲倒,趕緊穩住身子坐正,雖然知道這個決定可能會引來更多不必要的麻煩,不過見她這麼開心,他不後悔自己的決定。
「啊!」一聲驚愕低呼響起。
居無言望向門口,就見雲織坊的管事大娘驚愕的張著嘴站在那兒,一雙眼兒瞠得大大的,愕然的看著他們。
「對不住,我……什麼也沒看見……沒看見……」回過神來,她趕緊退了下去。
「啊?」談西施愣愣的眨眨眼,目送管事大娘漲紅著臉飛快的退下去,還很謹慎的將門關上,不禁有些迷糊。「管事大娘怎麼了嗎?」
居無言心中暗歎,光是看表情,就知道肯定是誤會了。
「西施,你先放開我。」他溫聲說。
談西施一怔,猛地放開他。
「對……對不起。」她囁嚅地道歉,臉上發燙著,著實慶幸自己把臉抹黑了,無艷姊姊看不見自己臉紅的樣子。
真是的,她怎麼又忘形了呢!
她們三姊妹感情深厚,不管是開心傷心,都常常這樣互相擁抱,覺得很平常,可是她發現無艷姊姊不習慣這樣親暱的接觸,每次她一貼近,無艷姊姊就會變得有點僵硬,所以她常叮嚀自己不要忘形,可是偏偏一開心,就會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