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真以為他孩童心性,只顧玩樂,什麼也不懂嗎?他若非瞭解她,深知她有本事處理政務,能對他轄地之內的百姓做最妥善的安排,他豈肯對她放權,給她當一個權勢如天的大總管!他故意不理政務,故意整天到處跑,只是為了和她鬥氣!
誰教他對她放了心思,生了感情,渴望吸引她的目光和心思,希望她時時刻刻緊盯自己不放……
她一點都不懂他,看他的目光始終冷淡不生情意,甚且把他當作只重享樂,不顧百姓生死的蠢東西!
他抓著她的手臂,一隻手伸過她腰身,一把勾鎖住!
他再也忍不下去了!他要看見她的眼底因為他而變了色,他要她的眼中不再冷淡無波,他要她明白他只是一直以來不說,並非當真無知!
腰後一股力量突襲,她撞到他身上,來不及推開,就看見他猛然湊上嘴唇……
他終於吻上了她的唇……她的唇原來如此溫熱柔軟,如此甜美。
如他所願,她的眼裡變了色,不再冷淡無波,但他也大失所望,她的反應並不如預期「熱烈」……他心跳很快,貼著她的唇磨贈良久不捨放。
她閉著雙唇,看著他,眼中除了驚訝,只有困惑、迷惘、不解……沒有他想看的羞澀、驚疑和被識穿的窘迫。
他瞇起了眼,終於放開了她。
「你也有點反應好嗎?」他不堪自尊嚴重受損,出聲抱怨。
她望著他,沉默良久,耳根子略紅,淡淡地說:「屬下不知原來王爺有斷袖之癖。」
斷、斷袖之癖!虧她……虧她臉不紅、氣不喘- 說得出口啊!羅璟瞪著她,氣得!
「本王就是有斷袖之癖!」氣得他自暴自棄了。
「屬下無此嗜好,王爺還是找別人吧。」她眼神淡,面色冷,唯有雙耳紅,拱起兩手,不著痕跡地把目光低了下來。
「你……氣死我了,隨便你吧!」看她面色堅決不肯認,還和他耍嘴皮,他若不趕快找個地方冷靜,當真會把兩隻手掐上她脖子。
直到馬嘶人離去,沙塵在空中飛揚,冷少懷拱著的兩手緊緊握著,手心全是汗,微微顫抖。她低垂的目光早已藏不住慌亂,緩緩咬住唇瓣……嘴唇尚留著他的餘溫,他的氣息,他!羅璟他!
原來早已發現她是女子!
何時……他是何時發現?
她一直都小心翼翼,藏得很好,他怎麼可能會發現-
眼前突然晃過一幕幕他緊抱她睡的畫面,她一怔,驀然憶起一年多前……
……是先皇駕崩之時……是那些夜晚?
他!難道那時就已發現?
……既然發現,為何他不揭穿?
既然他不揭穿,她就還有機會!
她……無論如何不能認,無論如何!只要他不說穿,她就能保住「總管」之位,順利做完這四年!
只要他……別發現她是宋宛兒!
宛芳園
她推開兩扇門,走入廳堂。裡頭窗戶開著,清風吹起牆上掛軸,輕輕作響。她仰頭凝望,「十七歲的宋宛兒」正唇角彎彎對著她笑……這幅畫看久了,連她都以為畫中美人就是宋宛兒了……
她低頭看見桌上又多了一些胭脂水粉,還有珍珠鏈子、耳飾、蓮花鞋……這兩年來,他每出門都為宋宛兒添購新物,這屋子裡早已擺滿了女兒家喜愛的物品。
她拿起桌上唯一不曾被收下的一支髮簪輕輕搖晃。
雙花金步搖……畫中宛兒插著這支髮簪,去年羅璟到了京子戲園看過「再生緣」,隔日當真請人來作法,手握這支髮簪,希望能見到宋宛兒的鬼魂。如此兒戲行為,她看得好氣又好笑……應該制止他的,她當時卻由著他胡鬧,為什麼……她也說不上來。她看著髮簪,目光轉冷,想起他這些天來的荒唐行徑,不禁又惱又氣。
只因她不肯認女兒身,指他有斷袖之癖,他就故意和她嘔氣,跑去了南城那條有名的花街不回來!
……故意和她嘔氣,他天天差小六回來告訴她,前一夜,他在南喬院,擁的是名妓柳姑娘,大前夜睡在牡丹院的紅妓沈姑娘的床上,昨夜則是在京城花魁白姑娘的香房裡溫存。
方纔小六回來報,他今晚還是和花魁白姑娘共度。
他日夜醉生夢死,此事若傳到太妃耳內,對她相當不利,她明知該去把他帶回來,但……
她竟也和他嘔氣了,故意不去理會他。
冷少懷顰眉,擱下髮簪。
她究竟怎麼了?為何心神煩亂,心浮氣躁,還與他一般見識?
四年時間,說長也不長了,他該學習的東西一大堆,實在不應該浪費時間,還是去把他帶回來吧。
她轉身正欲出門,突然瞥見一人遠遠走來!
打從城外他拂袖離去後,兩人已經三日未見,她正準備去找他,想不到他自己回來了……
她轉身往裡面走,藏在房門之後羅璟走進廳堂,步伐有些輕浮,在案桌上擱了些東西,仰頭望著掛畫。
「宛兒……對不起,這三日都沒回來看你。這三日……本王雖然身在紅院,可時時惦記著你……和她。宛兒,你說她狠不狠心,明知本王在等她,她卻不聞不問,把本王放在妓院裡不管。宛兒,她的心裡當真沒有本王吧?」
冷少懷垂下眼眸,盯著腳下黑靴,聽一牆之隔傳來他哀怨的聲音。
「宛兒,你人善心慈,不會怪本王移情別戀吧?……我還是愛你的,但你我陰陽兩隔,只能來生再聚。她雖然面冷了些,講話不討喜,不過和你一樣心慈軟腸,我們夫妻心靈相通,我相信你也和我一樣喜歡她的,是不?」
冷少懷一怔,一抹驚訝躍入眼底、她不自覺撫上了自己的嘴唇。連日來煩心身份曝光,不知如何面對他,她卻未曾想過他吻她的理由!他……喜歡她?
砰!
她心一跳,聽見門外傳來聲響,不知他出了什麼事?
她走出來查看,見他跌坐在地上,一旁滾落酒壺,酒水灑了一地,滿屋酒氣四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