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心莫名的震顫了下,有股奇怪的滋味在心版裡悄悄爬掠過。
「因為我看王爺好像很喜歡這把扇子呀。」舒雪尹理所當然的說。「我很喜歡扇子,所以我外公就特地請人打造這把扇子給我,可以吊在手腕當裝飾品,但實際上也很實用的。」
這把折扇平時是對折收起的,約莫巴掌大,柄末有個暗鈕,按下後,折扇便會自動展開成普通扇子的大小。材質是以鎢鋼加鋁合金打造而成,通體末黑,扇面則是薄如紙的鎢鋼片,上頭鐫刻著蒼勁草書,她一個字也看不懂。
李弼黑眸微瞇,接過鋼扇,看著上頭龍飛鳳舞的字體,濃眉頓時全皺在一起。
「王爺看得懂上頭的字嗎?」她好奇的問。之前她問過媽媽,可是連媽媽都看不懂,只說那是外公請人寫,再請人翻刻上去的。
「……這是妳外公送的?」
「嗯。」
「妳外公姓名為何?」
「王爺幹麼問這個?」
李弼卻嚴肅抿唇不語。
怎麼可能?這丫頭一派天真,傻氣得令人發惱,怎麼可能會是──
「欸,你可知道這些日子,天壇一陣山搖地動?」
鄰座的人聲響略大地交談,打斷李弼的思緒。
「這事情誰不知道?」有人搭腔。「我告訴你,這是天女要返朝了。」
「啐,哪來的天女?那根本是無稽之談。」
「這麼說就不對了,這說法已經流傳三代,就連鳳凰樓的掌櫃充當說書人時,也都是這麼說的。」
「那只不過是鳳凰樓主人擅自捏造並傳承下來的話本而已吧?依我看,是咱們皇朝要更加強盛了,這也證明當今聖上確實是個仁君。」
「不對,皇朝龍氣就聚在天壇上,據說歷代天子上天壇必會引發地動,但是這地動早已停了三代之久,如今卻又發生,說不定真正的真命天女就要歸朝了。」
李弼神色不變,看著眼前人的眸色卻已有不同。
「王爺?」怎麼他進茶肆之後,臉色就變得好奇怪?
「……妳要本王收下扇子?」把玩著特殊的鋼扇,他摸不清這到底是什麼質料,只能確定絕非皇朝產物。
皇朝盛產黃金,雕飾工法鬼斧神工,但就他所見,皇朝內沒有半個金匠做得出這樣的扇子。扇面極薄,又看不出是何材質,他會多次盯著這扇子,正是因為其質太特別。
「嗯,我希望王爺可以收下扇子,讓我們之間的恩怨一筆勾銷。」
確知她送扇子並無愛慕之意,李弼沒來由的感到不悅。
「妳倒是挺會做買賣。」他把玩著扇子,漫不經心地道。
「王爺要是願意,咱們就打勾勾,絕不可反悔。」她很開心的伸出手。
李弼淡睨她一眼。」本王可說答應了?」
「好吧,那王爺把扇子還給我吧。」買賣不成仁義在,只是沒把扇子送出去,她有一點點失落啦。
畢竟看他也挺喜歡的,而且每個人都有扇子,只有他沒有,看起來很可憐。
「妳已送給本王了。」他收起扇子,插在腰帶上頭。
皇城裡有太多傳說,起源於三代前的流言,裡頭真真假假,虛虛實實,誰也不知道真正的真相,若她因為一把扇子而引來殺身之禍,太無辜了,還是替她收起的好。
只是,為何他要替她操這個心呢?李弼思及此,俊顏一怔。
「欸∼王爺,你不可以這樣啦!」她哇哇叫了起來。「如果你要收下扇子,就要跟我打勾勾啊∼」
太卑鄙了,王爺很有奸商的氣質啊。
她的聲音拉回了李弼的思緒。「本王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妳能拿本王如何?」他哼笑著,擺明耍賴,方才心裡的一點疑問,下意識地被拋開。
「我要跟你打勾勾∼」她撲向他,硬是要抓過他的手,要跟他打勾勾,而他大手緊握成拳,硬是讓她一根手指也扳不動。「啊啊∼過分,我要摔你唷!」
李弼哈哈大笑,由著她又抓又拔。
一邊的黎少秦不自然地看向窗外,看到頸項都硬了,還是不敢回過頭,就怕看到不該看的場面。
他只能盼望他的燕兒快來呀∼
***
夕陽西落,皇城四周點起燦亮風燈,歡喜日的重頭戲在入夜之後開始上演。
持扇的男子齊聚在御道上,而御道對岸則站著許多皇城姑娘,個個身穿各色馬甲,只著輕薄襦衫,挽起花髻,以一根金釵為飾。
黎少秦挑選這家茶肆,視野奇佳,從窗口探去,剛好可以看見男子們持扇欲舞的列陣。只見眾多人排成數列,感覺上有點像是要做早操,但當音樂落下第一聲時,整齊劃一的刷扇聲,便教舒雪尹整個人血脈賁張起來。
「王爺、王爺,開始了!」她嬌軟的嗓音掩不了滿心的期待。
李弼興致缺缺地啜著茶,沒看向窗外,反倒是看著已坐到對座,整個身子快要探出鏤空窗外的丫鬟。
她不是個美人胚子,五官比不上嬪妃,身段比不上宮女,在皇朝裡,她實在不出色,但是……沒來由的,教他感覺舒服。
她像束清泉,乾淨無垢,更像一陣微風,爽快直颯,壓根不像皇朝姑娘的性子,更沒有尊卑之分,膚色又不若初旭人偏黑,她,到底來自哪裡?
罷了,出處並不重要,重要的是,為何她能令他感覺自在?
「王爺、王爺,我看見御鳳郎大哥了!」她拍著桌面,水眸在風燈底下顯得水潤瑩亮。
男子們隨樂起舞,揚扇移步,聲勢浩大,看得舒雪尹渾身起了雞皮疙瘩。
她看到了,終於看到母親說的八德舞了!
她不知道為什麼母親從前就很篤定的說她一定會來到金雀皇朝,但此時此刻,她什麼都不多想了,眼前景致如夢似幻,她正身歷其境,莫名鏤在她腦海中揮之不去的畫面,正真實地上演著。
「小聲點,丫頭。」李弼懶聲道。
看著窗外,她吐吐舌頭,直瞅著男子轉身回舞,其中就屬御鳳郎大哥跳得最賣力,可惜的是,對面身著官袍的御鳳史似乎一點反應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