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掛在她脖子上。
但阮秋色可沒有放棄追蹤血跡和平時例行處理的工作。尤其經過昨晚,她不知道在忙些什麼,大陣仗的指揮,調度主宅灑掃或雜事人手來觀書樓幫忙,把所有書庫房的書搬進搬出的。
「她到底想幹嘛?」杜晴春趴伏在小書房的窗邊往下看,難得質疑起阮秋色的舉動。
觀書樓的小書房有兩層樓,一樓通常被待修復的書籍給堆滿,二樓的空間更小一點,同樣放滿了各式各樣的書籍,哪一堆是修復好的,哪一堆是尚未修復的,只有樂七海自己知道。不過當他一天的工作結束後,會將二樓的書都清空,留待晚上給杜晴春和阮秋色使用。
如今,剛過午時,小書房裡來了條大米蟲,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家的主子。
「這就是少爺還沒入夜便到書房來的原因?」樂七海從工作中分心出來應付他。
「我看起來有那麼閒嗎?」杜晴春哼了聲,高傲地反問。
即使所有人都看得出來他們的少爺閒得引起公憤,可不會有任何一個傻子在他面前挑明了說。
「也不是頂閒啦,普通而已。」偏偏樂七海在為人處事上少根筋,特別當他忙於工作的時候。
杜晴春未置一詞,繼續盯著阮秋色。
縱然逼她吊著手臂,情況還是沒有太大變化。
許是總管的自覺大過痛楚,才讓她支撐到現在都沒吭過一聲痛,他懷疑等到她處理完事情後,就會痛得在地上打滾,那麼他絕對會好好嘲笑她一番。
「啊……」杜晴春忽地直起上半身,不自覺逸出細碎的輕呼。
他看見阮秋色習慣性地用右手去接別人交給她的東西,結果力氣過大扯掉了固定手臂的布巾,東西也沒接好掉落地上,碎成一地。
喔唷,那是他曾祖父留下來的硯台。
見她一臉陰沉,杜晴春完全可以想見她有多自責。
「如果少爺擔心阮總管的傷勢,最好嚴格命令她暫時去休息。」樂七海不知何時晃到杜晴春身後,也看見這一幕,說出了杜晴春的心思。
「真是愚蠢,不過是個硯台而已,杜家要多少有多少。」摸出方扇遮住嘴角,杜晴春斜睨著屋外小小的騷動,滿臉鄙夷。
她傷口扯裂了嗎?很疼嗎?
縱然替她擔心,但驕傲的自尊擺在前頭,令他說出這種話,還得用方扇擋去怕會不小心洩漏出情緒的臉。
「我想這些話應該對阮總管說,而不是我。」挑眉瞧著主子寫滿顧慮的眼,樂七海聳聳肩,轉身回到案前繼續忙書籍修復的工作。
樂七海一離開,杜晴春又忙不迭地將注意力放回阮秋色身上,只見她已經整理好滿地狼籍,把硯台的碎塊謹慎包在手巾裡收妥,隨後意外地抬起頭對上他的視線。
晚春的觀書樓,雖無花草點綴,卻有她。
他們無語望著彼此。
他憶起兒時被迫在觀書樓裡聽父親訓話時,若她經過窗外,他總會不顧被父親發現後挨罵的可能,朝她揮手,或做些鬼臉逗她。
大部分時候她會擔心地比手劃腳要他專心,可有時她會忍不住笑了,笑容有多美麗不可言喻。
後來是為什麼她不再笑了?
他有點想知道如果此刻對她做鬼臉,她是不是會笑?也許冷眼以對的機會多一點吧。
杜晴春深似海的眸子隱約有著沉思,阮秋色清亮澄澈的眼卻始終平靜無波——
太過無動於衷。
他突然有股衝動想向她解釋早上並非那個意思,想告訴她,他其實只是怕失去她,但一如往常的,他想了半天,計劃各種可能會出現的情況,一想出應對的方法,話到了喉頭,像魚刺一樣鯁著,吐不出來,也吞不下去。
杜晴春不會知道自己的眼神藏有多少秘密,阮秋色則是因為有段距離,而不確定自己是否看穿了什麼。
她想,是自己多想了吧。
否則怎會在他的眼裡看見內疚?
彷彿是為了陪他對看,才不得已停下來等待,若非有人來詢問,她不會欠身行禮,請求告退。
杜晴春高傲地撇過頭,阮秋色就當他准了,退開去忙,而他彷彿後腦勺長了眼睛,在她離開後,不能自己地用眼神追隨她的身影。
總是這樣無法克制的心,為何無法化作言語說出口?
也許他其實是個口拙的人也不一定。
「喔,對了。《春色十二花閣》我還沒修完,倒是在修復它的期間順便把《禁錄春果》給修完了。」樂七海突然想到什麼就說什麼,沒頭沒尾,也不管他有沒有在聽。
又望了阮秋色離去的背影好一會兒,杜晴春才接問:「在哪兒?」
《春色十二花閣》和《禁錄春果》皆屬艷書,差別在於前者是文字,後者是圖書。
想來大概是樂七海在修復《春色十二花閣》時,對某些字句有困惑,翻閱了《禁錄春果》做參考,沒想到圖畫的教育大於文字,結果反而先修完了《禁錄春果》。
「角落吧。」埋首回工作中,樂七海的回答都很隨興。
杜晴春撇撇嘴角,「哪個角落?珍籍書庫房的某個角落,還是杜府的某個角落?」
「這個房間的某個角落。」樂七海覷了他一眼,眼神很困惑。
「等你找出來再給我看吧。」杜晴春知道在隨興這方面,樂七海和自己不相上下。
「唔,也好。」
閒了沒事,杜晴春又趴回窗邊,暗暗猜測她還需要多久才會回到觀書樓。
通常不會太久,可他也需要打發時間的玩事——
「七海。」
「嗯?」樂七海雖然忙於工作,從頭到尾也沒嫌他煩過。
「你覺得鳳翔怎樣?」他天外飛來一筆的問。
「嗯……」樂七海用筆桿刮刮太陽穴,沉吟的吐出三個字:「不錯吧。」
他也是因為杜府遷至鳳翔,才會跟著一起來的,但鎮日待在觀書樓裡修書補書,可說是與世隔絕了。
「你真的認為不錯?」杜晴春慵懶地轉過眼,語氣微揚。
「聽少爺的口氣好像不這麼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