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妳不要老是拿外婆當幌子,她才捨不得我又嫁人。」阿母好狠,都往她的罩門戳。
可是她真的不急,再也不要給別人傷害她的心的權利。
彎腰把掉了的2B 鉛筆撿回來,她不跟自己的老媽客氣了,一抬眼,同事們同情又愛莫能助的眼光縮了回去。唉,躲也是白躲。
「梁心願,妳到底回不回來?給我一句話。」
這是每次必經的過程。
好像每次一談到相親,母女戰爭就會爆發,其實她真的不想跟母親有什麼齟齬,母親的心意她懂,但是她的想法阿母不明白。
「媽,我最近真的忙,妳又不是不知道我人手不夠。」
電話線那邊的女人二度小宇宙爆發,哇啦哇啦……「妳何必那麼辛苦,身邊又不是沒錢,妳那什麼工作,拼拼湊湊的勞作能賺什麼錢?」
「那叫紙紮。」
「一定是離婚離壞掉了,好好的班不上,做死人東西也不怕觸霉頭,鄰居一直在問,妳要叫我怎麼回人家?那種陰森森的行業,別人不敢碰的生意,我寧可妳回來我養妳都比幹這個強。」
「沒有人翻舊帳的,媽,都那麼久的事了,而且,我並不覺得做紙紮有什麼不好,妳已經念了兩年不累啊?」
梁心願把電話拿得很遠,她老媽是個天才,為了拗她,陳年舊事一再拿出來翻炒。
外婆一定又去廟裡誦經了,放老媽一個人在家,窮極無聊只能算計她這女兒。
她聽到她媽差點噎了氣的聲音。
「媽,我都二十六歲,妳不要再管我了。」
「除非妳活到六十二歲老娘看不到為止,否則妳都歸我管。」這樣蠻橫霸道的個性是誰寵出來的?老爸,別管你的花花草草,好歹出來制止一下你老婆吧。
「要不然妳搬回來住,家裡不多妳一人吃飯,我也看得到妳,比較心安。」
九拐十八彎居然從相親吃飯轉到這裡,沒回娘家住是對的,明理睿智的抉擇。
俗話說,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離了婚,就算家人無所謂多她一個尷尬的存在,那些隔壁鄰居的口水也會把人淹死。
她怕了那些八婆的。
「媽,我不缺男人好不好,我對當人家二房、情婦還是後母都沒興趣,拜託妳不要這麼看不起妳女兒,我只是離婚,提早從婚姻裡畢業,不是廚餘。」
有家人關心很好,可是離過婚的女人就不是人了嗎?選擇的對象也只能是那些離婚男、鰥夫、老男人之類的,沒有人看見她現在過得很好,如魚得水嗎?
恢復自由這幾年她很清楚的知道離了婚的女人就是不值錢,那貶值的程度跟金融風暴下的股票一樣。兩年的單身生活沒叫她發瘋,老媽的逼婚才叫人崩潰,她什麼都可以妥協,至於婚姻,她現在真的一點興趣也沒有。
「我只是想替我女兒找到真愛,有這麼恐怖嗎?」
又敷衍了幾句,電話掛了,梁心願無心工作,咬著鉛筆想她為什麼會離婚?
沒有撕破臉,不是家庭暴力,沒有外遇,談不上七年之癢,她跟前夫還相敬如賓得很,那麼這段婚姻問題出在哪?
一對夫妻,三年婚姻,一千多個日子,見面的次數少得可憐。
不誇張,一直以來都是他遠遠地走在前面,今天在非洲,半個月後已經遠在衣索匹亞,電子郵件還沒到他又起程往另外一個不知名的城市了。
另外,他還有開不完的醫學會議,忙不完的演講,眾多的邀約,回到家還有文獻資料要看。
這醫生娘的頭銜她扛得很心虛,那些專業她都幫不上忙,不管她多麼的努力也跟不上他的腳步。
他生性自由,是像雲一樣的男人、至於她,是種在土裡甘於平淡的植物,老是要天上的雲彎下腰來遷就無知的小草,還撐了三年,終究是厭煩了吧。這些年她是釋懷了,唯一過不去的,憤怒的,只有一件事——那個男人連一點離婚的誠意都沒有,僅用一張紙便讓她毫無尊嚴的離開那個婚姻。
一張紙打發了她,被掃地出門,結束了三年的癡心愛戀。
她決定放棄這些毫無意義的過去,想太多只是壓搾自己的腦漿,一點建設性也沒有,她從椅背拿起背包。
「我去殯儀館送貨,要我買點什麼回來嗎?」
所謂的辦公室就她跟三個設計師,四個人的小公司加上樓下展示場的一個小妹,人數剛滿一隻手掌。
說要去殯儀館沒有誰吃驚。
跟紙紮有關的行業可多著,喪葬業、殯儀館,拉遠一點的法醫、助念團、棺材店、醫生……聽起來都冷冰冰的,入行才會發現這些都是人生的一部分,沒有什麼可怕的。
「心願姊,妳不覺得以我們的出貨量可以找個送貨小弟?老是妳在跑,客戶都把妳當小妹,太不專業了。」
「天堂」首席設計師小P正把一隻馬爾濟斯放進一座狗屋裡,不管是狗還是狗屋都活靈活現。
這年頭有流浪狗那種悲慘的狗,也有吃香喝辣魂往天國後還有主人替牠蓋房子找伴的好命狗。
「等這個月業績多上一個百分點我會考慮。」她也想多請個人,只是這樣一來,她要緊縮的部分會更多,過一陣子再看吧。
「那麼相親呢?」
「你要是我會去嗎?」
這些聽壁角的,就知道不會放過她。
「兩個陌生男女,以結婚為前提的坐在一起互相結量對方斤兩條件,把對方當商品,要是淪落到必須相親才能找到對象,我寧可不要結婚。」
「這不就結了,婚姻路有走過一次就好,人生苦短,同樣的事情不用重複那麼多遍。」
「心願姊,妳說話好有哲理,小弟我對妳佩服得五體投地。」美女通常波大無腦,可是這個美女老闆不一樣。「不過,妳這種美女拒絕走進婚姻大門,還真不知道是哪個男人的損失。」
圍繞在他們這美女店長身邊的男人不少,追求者更是多得不可思議,就是沒見過她跟誰來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