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期待著,期待自己能因為接近嫂嫂的緣故,至少感染一些些嫂嫂的自信與神采。
現在的她,確實迫切地渴望著內向的自己,能夠有所改變……
第7章
老祖宗的身子養了三日已經無礙,而馥容歸寧的日子,也即將來臨。
為準備明日歸寧需用的果盒,這天一大早馥容便進廚房與姥姥一起忙碌,一直忙到午後,姥姥一再催她回屋歇息。
「我會看著丫頭們裝好這些辦妥的果子,您忙了一日了,快回屋裡歇著吧!」姥姥道,還搶過馥容手上的活,不許她再做。
拗不過姥姥,馥容歎口氣,笑著說:「好,那我回屋了,姥姥您記得不要太辛苦,您也要早點歇息,知道嗎?」
「知道、知道!您別學我那小孫女的樣碎念我。」姥姥啐道。
馥容掩嘴笑,一旁的丫頭們也都笑了。
稟貞笑著走過來,幫主子脫下沾了白麵粉的工作衫,主僕兩人這才離開廚房一道回屋。
經過書房前的花園時,稟貞忽然道:「小姐,您瞧,前方敬賢領著的那個人,他的身影好熟悉啊!」
馥容聞言抬頭,此時金漢久也正好回頭,兩人眸光相遇——
「原來是金大人啊!」稟貞叫了一聲!
乍見馥容,金漢久竟然呆住了,久久無法回神……
還是馥容先反應過來,主動對他微笑。「金老師,您好,好久不見了。」她親切地問候。
金漢久這才回過神,臉上現出驚喜的笑容。「馥容!」頓了頓,他臉上的笑容略顯暗淡。「不,現在該喚你少福晉才是。」他的聲調低落了幾分。
「金老師到王府,是來見我夫君的嗎?」馥容仍然微笑以對。
金漢久凝望她片刻,無法立即回答。她仍然如過往那樣端莊斯文、以禮相待,總稱呼他「金老師」,這聲稱呼聽來親切,實際上卻隔了一層不可逾越的禮教藩籬。
而現在,那「夫君」二字不但令他心痛,更令他一時之間難以接受。
「是,漢久正要離去,沒想到,能在這見到你。」他淡淡地道,極力壓抑藏在他內心裡的感情。
「老師別來無恙否?」馥容問候。
「很好,你呢?在王府裡過的如意嗎?你的——夫君,他待你好嗎?」他問,複雜的眼色掩不住失落。
「馥容在王府過得很好,夫君待我也好。」她淡淡地回答,但是語調堅定。
金漢久凝望了她很久,才再開口說:「無論如何,我希望你能幸福。即使往後再也不能見到你,我也會為你的幸福祝願,無論我身在哪裡。」他凝望著她深情地這麼說。
馥容的笑容凝結臉上,她當然明白他話中的意思,卻不能回應他。「感謝老師的祝福,不耽誤您,馥容先告退了。」她只好這麼說。
尚有王爺的家僕在場,金漢久不便挽留她,只好眼看她離開。
在書房,兆臣透過屋內的方格窗內朝外眺望,二人會面的景象完全落入他眼底。
直至金漢久在敬賢的帶領下離開院落,兆臣的目光才自花園移開。
「爺,瞧那廝與咱們少福晉還挺熟識的?」敬長湊近他的主子好奇地道,院內那幕他也瞧見了。
「我讓你去查的事,有消息了?」兆臣問。
「回爺的話,」敬長道:「那姓金的平日裡除恰公外甚少出門,府內除一名打雜的老僕外,也沒有其他使喚的僕人了,聽左右鄰舍道,即使見著了人,這姓金的也不同人打招呼,簡直就是個與世隔絕的怪人!可奴才才也聽喀爾代大人說,他還是有幾個應酬往來的官場友人,例如親家大人就是其一。」
「岳父大人?」
「是,早幾年這姓金的與英珠大人談論漢學,英珠大人因為歎服一名外族能如此好學,故與他結交為好友,並且讓少福晉跟著這姓金的學書,大約因為如此,少福晉與那姓金的才能熟識。」
「少福晉與金漢久習書幾年了?」兆臣再問,他的眼色很沉,顯然在思索某事。
「約莫——約莫五年唄!」敬長答。
五年?
五年是一段不短的時光,足以令一名女孩成長為女人,足以打動一個性情冷淡的男人。
如敬長所言,金漢久是一個深居簡出、幾乎不與人打交道的怪人,這樣不喜愛應酬俗務的人,內心世界尤其複雜難解,倘若一名女子能與其相處五年,必定因為這名女子能討他歡心,甚至得到他的喜愛。
「能為師五年,他確實書藝精良。這麼說來,他對王府這座園子有興趣,似乎有道理?」他抿嘴,淡淡地道。
「誰知道這廝是當真對咱們園子有興趣,還是對咱少福晉——」敬長突然警覺地摀住嘴。「瞧奴才這大嘴巴,真是——真是該死咧!」說罷他利落地賞自己一耳光。
「你先出去吧!」兆臣冷聲道。
「庶。」主子沒怪罪,敬長趕緊退出書房。
待敬長關上房門,兆臣踱回案前,自案下一個玄巧的暗盒內,取出一幅畫軸。
展開畫軸,畫上女子躍然紙上、栩栩如生,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能如此生動的勾勒出一名女子最細緻的舉止,準確地把握住她的神采……
除非朝夕相處,或者瞭解至深,否則絕不能捕捉到如此細微生動之處。
當日他就是被這幅畫所打動,驚歎畫中女子如此動人的神韻、迷人的風采,卻未思及,此幅畫作可能出自一名男子之手。
也唯有男人,能夠準確地描繪出女子的萬種風情。
現在,他幾乎可以確定,這幅畫出自金漢久之手。
沉下眼,他瞪著這幅原本令他血脈噴張的畫像。
他的妻子,即便在大婚之日也不會如此美麗,為何在金漢久筆下,她會展現出如此柔媚的風情,顯露出如此娟美的嬌態?
如此嬌媚的她……
是直至今日,他才逐漸領略的她。
但在金漢久眼中,或早在數年之前,他已經是這樣看她了。
一絲嫉意,掠過他冷沉的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