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沒女人味,怎樣?」單天恩雙手環胸,冷冷地哼了一聲,見他把響了一天的手機收下,轉身就要走人,打定主意踏出這扇門之後,再也不見他。
反正無論過了多少年,她從來不是女人。
「幹嗎這樣?」章彧眼明手快的抓住她的手臂。「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小器——」嘖,他又說錯話了!
怎麼會這樣?他的能言善道呢?為何面對她反而會手足無措?連好聽話都不會說,有夠蠢!
「你到底要做什麼?」單天恩忍無可忍。「很煩耶你!」
沒有經過大腦思考,他衝口而出,「我想要我最好的朋友回來。」
分開失聯兩年半,在重逢後第二次碰面,他總算觸碰到了這個問題。
「我想知道我做錯了什麼,你會用這麼爛的方式跟我絕交。」
她一言不發的離開,連句再見也沒有,章彧覺得自己被莫名其妙的丟下。
她不接他電話,他憤怒,留言她不回,他仍是憤怒,直到她使用多年的手機改了空號,那是她離開後一個月的事,當時,他仍是憤怒,揚言遇到她定要給她好看!
但是到了第二個月,他便受不了沒有人可以傾訴心事的苦悶,心空了一塊,就連女友的撫慰也無法讓他平靜。
他會因為跟女友爭執失魂落魄,買醉麻痺自己,逃避問題,但醉過後隔天醒來,仍能打起精神投入工作,可失去了最好的朋友——
他沒有買醉,神智是清醒的,卻總在工作中想到她,從來不曾在工作上失誤的他,還因為恍惚而失去一個千萬合約。
直到失去,他才發現,他的認知有很大的問題。
「因為繼續下去不是辦法。」單天恩故做輕快,望著他的眼神帶著壓抑的哀傷,她嘴角勾起,自以為笑得灑脫,然而看在他眼中卻是苦澀。「身為你最好的朋友,自覺阻礙你的戀情,不這麼消失,不會斷得乾淨徹底。」
*** *** ***
認識章彧那年,單天恩二十一歲,正在美國念大學,暑假未回台灣,她決定要在大學畢業之前,做一件轟轟烈烈的大事——騎自行車橫越洛磯山脈。
不用問她都知道家人不會允許,自從父母雙雙過世後,家族所有人都把她當成嬌弱的小花細心看照,尤其最疼她的大堂哥單天奇,當了爸爸後就對她管得更多。這個不許,那個不可以。
但人就是這樣,越是限制就越是判逆,何況她身上流著單家人的血液,叛逆不馴是天性,所以乾脆就陽奉陰違,先做了再說!
「可惡,我就不信我會被困在這裡!」她一身勁裝,長髮束在腦後,頭頂上的太陽強烈得幾乎將她融化。
汗不停地流,帶來的水早已喝光,身處在無人的荒涼之地,蜿蜒的公路上沒有一輛車經過,兩旁也未見店家酒吧,眼前所及是一片綠地,沒有人煙,路標顯示最近的加油站離這裡二十英里。
走路去討救兵嗎?應該走個半天會到吧?
單天恩正仔細考慮時,公路盡頭突地揚起土黃色煙塵,吸引了她的注意,隨著煙塵越來越大,越來越近,一輛中古車從地平線冒出來,以非常快的速度在道路上奔馳。
「YES!」有人,她沒有想太多,站起身就用力對車子揮動雙手。
但是車子咻一聲越過她,捲起漫天風沙,害她全身都染了一層黃色塵土。
「咳咳咳咳,呸——」被嗆到咳嗽,她吐掉不小心吸進嘴裡的灰塵。
吱一聲,刺耳的煞車聲在前方響起,接著中古車倒了回來,停在她面前。
副駕駛座的車窗降下,探出個滿臉雀斑的紅髮娃娃臉男人,笑起來很可愛。
「嗨,美麗的小姐,需要幫忙嗎?」
「咳咳咳咳……YES。」她邊咳邊點頭,還順不過氣,指著路旁爆胎的自行車。「我想前方的加油站可以解決這個麻煩,能不能讓我搭一下順風車?」
「唔,DE ROSE?」駕駛座上的男人橫過身旁的友人探視觀望,先看看她身上價值不菲的自行車衣、車褲,黑白相間的配色,很野、很狂。
挑了挑眉,他一眼就看見那輛爆胎的自行車,眼睛頓時一亮,從她身上的衣物看來,那輛優雅色調的自行車,應該是出自知名自行車品牌,還是量身訂做款吧?
單天恩彎下腰,探進車窗,看見一個黑髮黑眼的東方人,不確定對方是哪國人,聽起來似乎是自行車的愛好者。
「NO。」她回答的口吻理所當然。「Made in Taiwan.」年初回台灣過年,堂哥帶她去友人開設的店面,送她一輛量身訂作的自行車,一做完就快遞到學校給她,她對它愛不釋手,每天騎著上下學。
車內的男人揚揚眉,對她一笑,跟身旁的友人小小聲交談後,兩人一起下了車,幫忙她把故障的自行車綁到上車頂。
單天恩這時候才發現,看起來娃娃臉的紅髮雀斑男孩比她高一些,應該有一七八,而那個看不出來國籍,笑起來很陽光爽朗的東方人,起碼比她一個頭。她已經算是很高的女生了,還必須要抬頭看他才行。
「上車吧。」男人朝她努了努嘴,示意她坐進後座。
她拎著行李擠進去,發現後座擺了很多露營用具,她必須很困難的縮成一團,但她沒有抱怨,這個時候有好心人拉她一把,心存感激都來不及了,沒什麼好抱怨的。
「打算騎這輛可愛的車去哪?LADY?」娃娃臉男孩問。
單天恩從來沒聽過有人用這個單字形容她,大伯母常常叫她淑女一點,同學們則常對她說calm down,這個男生叫她lady,害她笑得很心虛。
「征服洛磯山脈。」她期待他聽見她的回答會露出什麼表情。
果然,可愛娃娃臉僵掉,嚇呆了。
「一個人?」那個笑起來很爽朗的男人哼了一聲。「這是個很愚蠢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