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完,妝也補完了,Claudia站起身接過飯店準備的喜糖,可臨去前又像想到什麼似的回過頭來,對她說:「對了,那個捧花,是謝禮。」
「咦?」謝禮?謝什麼?她做了什麼要讓Claudia對她道謝?
「謝謝你臨時充當伴娘被我奴役還沒拒絕我,還有,謝謝你——兩年多前沒告訴章彧我打了你,否則我們不會分得那麼平靜,我和章彧到現在還會是朋友、我現在能得到幸福,某方面來說,是因為你的關係。」
無論如何,先動手就是不對,更何況單天恩並未真的介入她和章彧。
她不會告訴任何人,自己當年會放手不再執著,是因為她的不告而別。
章彧的反常不是重點,而是單天恩的果決,讓她醒了過來。
單天恩放手成全她和章彧,那麼,她是不是該放手成全自己的幸福?長久以來對章彧的不信任,不可能因為單天恩離開她就當作從來沒發生。
從單天恩身上,她看見成全的氣度,相較之下,自己的不成熟真是可恥的可以,思考了兩個月後,她得到的結論是章彧不是她想結婚的對象,所以她才決定放手。
「還有,對不起,兩年多前打了你,害你受傷了。」
單天恩聞言愣住,望著Claudia溫和的臉龐不帶刺和防備。原諒,Claudia原諒她了!
她真正的鬆了口氣,太好了!他一直戰戰兢兢,深覺愧疚,覺得參加Claudia婚禮的自己是個不速之客。
沒想到她居然不恨她,原諒她當年帶著深愛的心情待在章彧身邊,原諒她的多管閒事,太好了,Claudia不怪她,太好了,Claudia現在很幸福……
緊繃的情緒鬆懈,熱潮不自覺的湧上單天恩眼眶裡。
Claudia挑眉,不禁嘴角上揚。「在『前』情敵面前哭泣,是很蠢的行為——好吧好吧,你就在這裡哭吧,反正接下來不需要你了。」
甩甩頭,女王姿態又冒了出來,她把伴娘丟在新娘休息室裡,瀟灑地走了出去。
單天恩坐在新娘禮服旁,抱著剛剛接到、代表新娘祝福的捧花,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大哭一場,眼淚一滴一滴往下掉,落在嬌弱的玫瑰花瓣上。
*** *** ***
章彧用此生最狠歷的表情,逼退想跟上湊熱鬧的伴郎群。
「誰敢跟來試試看!」
結果他虛張聲勢的恐嚇招來噓聲不斷。
「滾!」但是他提氣一吼,將袖子捲上來,眾人便溜得不見人影。
確定沒有人跟來躲在門外偷聽,他才扭開新娘休息室的門,闔上,然後上鎖。
都是因為惟恐天下不亂的Claudia,換好送客的禮服出來,立刻笑盈盈的對那群色胚說:「我美麗性感的伴娘哭了耶,有沒有紳士要去安慰她呢?」
一瞬間,「我,我,我我我」的呼應聲此起彼落,急色的男儐相們紛紛想往新娘休息室沖。
她哭了?!
怎麼會?認識天恩多年,他只見過她哭兩次。
第一次,是在他們認識後一個月,他將脫序的她從鬥牛機上扯下來,訓了她一頓時。
第二次,是在她二十一歲的寒假,那年她並未按照計劃騎自行車征服洛杉磯,而是致電給人在台灣經營運動事業的他,央求他陪同她赴紐約最高法院開庭。
他二話不說,排了假便飛紐約,沒有詢問為什麼。
開庭那天,她一身黑衣,神情嚴肅,像是準備參加一場喪禮。
直到她上了證人席,面對法官、被告律師、陪審團,在咄咄逼人的律師質問下,指認被告席上的兇手,他才知道,她是多年前轟動全球『曼哈頓滅門血案』的唯一生還者,在警方的保密和單家人的介入保護下,才未讓她曝光。
起因就是她家公司的離職員工持槍闖入她家瘋狂掃射,連同幫傭、前來商討公事的分公司下屬,全都慘遭毒手。
單天恩的父母以性命保護獨生女,將她鎖在密室中,任憑她呼喊尖叫,也只能看著監視螢幕,什麼都不能做,眼睜睜看著兇手將她的父母射殺在密室門口。
官司纏訟多年,兇手以精神狀況為由迴避刑責,一直到多年後,陪審團才終於判定被告有罪,並判死刑。
判決下來後,天恩在他懷裡號啕大哭,一哭就是一整天,眼淚無法停止。
從那之後,他再也沒看過她哭。
「天恩?」坐在新娘禮服旁的她,手捧著剛才接到的新娘捧花,眼淚不停的流。
以往遇到女人在他面前哭,他會怎樣?絕對不會像現在手足無措,只會在一邊發呆吧?可要怎麼安慰才有誠意?章彧非常苦惱。
是Claudia說了讓她難過的話?還是什麼?為什麼哭啊——
單天恩漸漸止住淚,抬起被淚水浸濕的眼眸,表情很堅毅,但眼神讓人很心疼。
她望著章彧的眼神很憂鬱,憂鬱到讓他覺得自己犯了大罪。
「看來除了我,你可以自在的安慰任何一個哭泣的女人。」不想露出怨懟的表情,看見他呆呆站在旁邊,她就忍不住想挖苦。「我可以花十塊錢跟你買張衛生紙嗎?」
「啊!」章彧恍然大悟。對,衛生紙!還有他寬厚的胸膛,明明有這麼實用的東西,為什麼沒有拿出來用呢?「等一等,我找一找。」他開始翻口袋,看能不能找到手帕之類的東西。
「……算了。」單天恩歎息,越過他抽了兩張化妝台上的面紙,對著鏡子處理暈開的眼線。
搞砸了,唉!
章彧沮喪的站在她身後,看她女性化十足的動作,不覺看呆了,兩人的視線透過鏡子相視、膠著。
她一直用這樣的表情看著他嗎?他竟然無動於衷到現在!自十八歲之後就沒有在他身上出現的臉紅現象,讓他迅速撇過臉。
「咳咳。」假意咳兩聲,握拳抵著唇掩飾自己的害羞,他沒有經過大腦就胡亂開口。「當女人這麼辛苦?我沒看過女人化妝補妝,這是第一次。」隨口找話題閒聊,打破令他尷尬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