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有什麼難的!等一會兒我順道教你。」心宓順回說。雖然在美國長大,因為從 小姑姑逼著她學中國字,所以還沒忘本!
「你--你會寫字?」嫣兒呆呆地瞪大了眼睛,一臉的期待和崇拜。因為就連燕咯 爾叔叔都不識字呢!偌大的府裡也只有爹爹、福叔和新請進來的教書先生識得字。
對嫣兒來說,學寫那些個蟲蟲字簡直要她的小命,但是爹爹要她唸書,就算再不喜 歡,她也會努力念好的!雖然到目前為止,她連自個兒的名字都不會寫……「當然啦! 」心宓回答以後才想起,古時候「女子無才便是德」,大多數女人沒念過書,何況她只 是個「奴才」,想唸書更是天方夜譚。
不過話已經說出口了,她不忍心讓嫣兒捻,只好繼續「掰」下去。「呃,我小時候 在學堂裡學過,所以寫幾個大字兒還難不倒我!」
聽心宓這麼肯定,嫣兒心中對她的崇拜簡直到了極點。
如果爹爹是第一名的話,心宓就是第二名了!
「快幹活兒吧!一會兒我們還要折紙鳶呢!」心宓笑瞇瞇的轉移話題,免得嫣兒待 會兒又問些她答不出來的問題。
「嗯!」嫣兒聽話地努力「幹活兒」,她高高興興的撈起盆底的菜葉子,賣力衝去 葉子上的污泥。
直到這個時候,心宓才覺得嫣兒像個孩子,小娃娃該有的天真可愛在她身上並沒有 遺失,只是缺乏良好的引導,因此失落……楓樹後的男人沉默地凝視著她們一起洗菜葉 的背影,直到兩人回到心宓房裡,從房門後傳出陣陣歡笑聲才將他震醒。
男人轉身離開。臨走之際,房內傳出來的嘻笑聲並沒有驅走他臉上的陰霾。
***
入夜,段府「知津齋」的燈火仍然剔亮。廂房外冰涼的冷風刺骨,敏川抱著兩臂哆 嗦著,直走到右廂房前才不情不願地伸出藏在袖籠裡的右手,輕拍兩下房門。
「爺,是我敏川。」他扯起嗓子喊。
「進來。」段寅低沉、渾厚的聲音從門內傳出來。
聽到應允了,敏川這才敢推門進去,躲開冷風的肆虐。
敏川凍得兩排牙齒「叩叩」響,環目一視,右廂房裡冰冰冷冷沒有半個火盆兒,當 下他清秀的臉蛋綠了一半。
原以為爺的房裡會有溫暖的炭火盆兒.可誰知道卻連個火盆兒的影子也沒有!敏川 狐疑地盯著他向來敬畏的主子,心底奇怪--怎麼爺一點兒也不怕冷嗎?
「很冷?」看到男孩凍得嘴唇發紫,段寅咧開嘴問。
「嗯……嗯……」敏川凍得連話都說不出來。
「燕咯爾!「「爺?」一直守在外頭的燕喀爾,一聽到段寅的叫喚立刻推門而人。
「送兩盆火盆子進來。」段寅吩咐。
「是。」
燕咯爾退下去,不一會兒他就提了兩盆火盆子進來,屋子裡頓時回暖了許多。
直到身體覺得溫暖了,敏川才吁了回氣。
「現在能說話了?」段寅問。
「嗯!」敏川用力點頭,一邊打量這間他從前壓根兒沒資格踏進一步的右廂房。
「爺……您打算砍我的手了?」敏川屏著氣,鼓足勇氣問出來。
聽到他這麼問段寅咧開嘴。「我可以不砍你的手,只要一會兒我問的話,你老實回 答。」
「嗯!」敏川一聽不砍他的手,高興得點頭如搗蒜。
「那個在廚房做雜役裡的丫頭,」段寅沉著聲,開始問男孩。「她是幾歲進府的? 」
「啊?哦……爺是說心宓吧?我聽心宓說過,大概是五來歲吧!」敏川心底打了個 突,但他還是立刻回答了。
可他心底覺得奇怪,爺想問心宓的事,直接叫心宓來問就好,不然也該問福叔,怎 麼會找他呢?大概爺覺得福叔老糊塗了吧!敏川心想。
「五歲?」段寅挑起眉。
一個五歲的孩子識字並不難,但他懷疑,如果那丫頭的爹娘有錢讓她上學堂,就不 會把她賣了。
「是啊,心宓是個孤兒,從小就沒了爹娘,她的舅舅、舅媽養她到五歲就把她賣進 府了!」言詞裡頗有指控的意味。
敏川一直討厭心宓的舅親,因為他們待心宓並不好,不但把她賣死,還拿走了她每 個月辛辛苦苦作工賺的一點點月例銀子。
「她的舅親家裡不寬裕?」段寅再問。
「聽心宓說這些年她舅舅家添了六個孩子!從前多了心宓、也不過多了雙筷子,不 是自己的孩子,當然說賣就賣!」敏川打抱不平地說。
段寅陷入沉默,他在思考敏川的話。他之所以找這個孩子來,就是想問出細微的蛛 絲馬跡。
見主人不講話,敏川有些猶豫地說:「心宓她心腸是好的,像這回偷玉簪子的事, 其實全是我一個人做的,根本就跟她無關!可她偏偏自己認了罪,讓總管給關到地牢凍 了她一夜,雖然這會兒沒事了,可我瞧她好像腦子給凍壞了,變得跟從前有些不一樣了 ……」
他以為段寅打聽心宓的事,是在考慮該怎麼處罰她。
「跟從前不一樣?」段寅挑起眉,剔亮的純黑瞳孔迸出火光。「說清楚,是怎麼個 不一樣法!」
「她關在地牢一晚也不知怎麼了,總之清醒了以後就迷迷糊糊的,竟然連我也不認 得了!而且看到什麼問什麼,好像府裡的事兒她一項也不懂,可這兒她明明住了十多年 啊!還有一項更奇怪的--我老覺得心宓同從前不一樣的最大原因,是因為她以前溫溫 柔柔的、好文靜。好秀氣,可現下--現下--咂……就像是……就像是換了個人似的 !」敏川終於找到詞形容。
他停住了,面帶疑惑地望著段寅,好像說到這裡讓他不安。
「說下去。」段寅面無表情地示意。
「就因為,」敏川嚥了口口水,才繼續往下說:「就因為以前心宓總是那麼溫柔, 我才覺得奇怪--現在的她呃,也不能說不溫柔,但總之就是很不一樣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