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宓才舒開的眉頭又攢緊,她怔怔地瞪著臉上滿是關懷神色的男孩,臉上的困惑越 來越深……「你又是誰?」她粗嘎的嗓音低啞地發出問句。
男孩像是被她的問話給嚇住了,先是愣得說不出一句話來,緊接著瞠大了眼、像見 著妖魔鬼怪一樣滿臉驚駭--「凍糊塗了……真的凍壞腦子了……」男孩張著大嘴顫抖 地喃喃自語,豆大的淚珠子同時滑下眼睫。
此刻敏川腦子裡空白一片、心裡什麼念頭也沒有,他只知道事情壞了--他一時糊 塗,竟然害心宓凍壞腦袋、成了傻子!
第二章
清晨的粉藍色微光淡淡滲進紙糊的窗欞。
心宓慢慢睜開眼睛,她全身酸痛、疲累不堪,彷彿做了一場好長、好長的夢……等 到她清醒的意識到自己正躺在硬梆梆的木板床上,她僵住身子、睜大了眼睛瞪住天花板 ,轉眼間就出了一身冷汗--天吶,她的「夢」還沒醒嗎?
環視週遭簡陋、粗糙的粉牆,她的神經就發麻、然後太陽穴開始隱隱作痛……大慈 大悲的菩薩啊,她沒做過什麼壞事,為什麼這麼荒謬的事情會發生在她身上--昨晚那 個叫敏川的孩子竟然告訴她--她是個「丫頭」,主要工作就是蹲在廚房的火灶前升火 ,每天天沒亮就得起床,因為要吹燃火星子得費掉半個「時辰」!這還只是她工作的一 小部份,等灶火升起了她還得幫忙提水、砍柴、淘米、洗菜、刷鍋……舉凡廚房裡沒人 干的活兒她全部得干!
總之她的工作很多、很雜,因為她是從小賣了「死契。」給段府的,一個沒爹、沒 娘的孤兒自然不會有人替她伸冤,所以府裡的管事會把她搾到干、用到死,將來四片木 板子一蓋--一口薄棺就是她辛苦一輩子的報償!
那孩子不論好、壞話全都跟她說了,因為認定她腦子壞了,好說歹說的希望能「刺 激」她清醒。
心宓希望自己的腦子是真的壞了……因為這樣就不必面對現實。
還有比這更荒謬的事嗎?一堆穿著「戲服」的古人跟她說「夢話」。而她完全不知 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甚至盼望自己只是像金凱瑞的電影「楚門的世界」一樣,在一個 被設計好的環境裡當傻瓜,這樣她才不致於真的瘋掉。
但是現實畢竟是現實,心宓皺著眉、握緊了拳頭「我怎麼這麼倒霉!」她啞著嗓子 大聲地吼出來。
不可思議的事情發生在自己身上,她承認她真的很怕,可是除了害怕,更有一股莫 名的恐懼。
小男孩說她是「奴才」,如果她沒弄錯的話,在古代,奴才的意思就是沒有人身自 由、沒有人格、更談不上人權,是屬於富人和貴族的「奴隸」。
想到這裡心宓霍地從床上坐起來,她縮在床角緊緊抱住自己的膝頭,皺著眉頭、無 意識地啃咬自己的手指甲--每當她緊張或難過的時候,總會有這個下意識的動作,因 為她得這麼做才能安撫自己……「天啊,該怎麼辦呢……」她喃喃自語,兩隻眼睛失神 地瞪著床下的石板地。
小男孩還說,因為她在地牢裡凍壞了,所以爺「大發慈悲」地讓她在房裡休息兩天 。
換句話說,兩天以後她就得回復以往的生活-一每天天沒亮就起床,然後一直工作 到夜半,往後她的一生,除了工作、還是工作、工作、工作……「那樣不必一個禮拜, 我肯定會發瘋的、」她喃喃地自言自語。
心宓最不耐煩做的事兒就是做一些不必費腦袋的工作!
之前在俱樂部裡端盤子她只是勉強忍受,天知道她還做過快餐店小妹、在比薩店送 外賣、超市收銀員--甚至是證券公司裡遞茶水、文件的小妹。
就因為姑姑生了重病,人還躺在醫院裡,雖然姑姑沒開口跟她要錢,可是就算沒開 口,她也一定會努力打工、籌錢給她治病的,因為姑姑是她在世上唯一的親人了。
所以她強迫自己忍受俱樂部裡那些噁心的人的嘴臉--但她只是在「忍耐」!意思 就是,她不會忍太久。
如果那些又禿、又老、又醜的男人真的若她生氣,大不了換另一個工作,她也絕對 不會明那些噁心的人妥協!
心宓怔怔地坐在床上發了好久的呆,一直到日頭照進窄小的屋子裡,刺痛了她的眼 睛。
太陽已經快升到頭頂上方,她好像已經發了很久的呆……深吸了口氣、然後緩緩吐 氣之後,她躡手躡腳地滑下硬床。雖然她的處境讓人不能忍受,可是呆呆困在房裡也不 是辦法,她會找到法子「回去」的!至少,她也得先離開這裡再說。
站在小房間中央,她環顧四周看到牆角邊有一個小水盆兒,好奇地走過去後,從水 中的倒影中,心宓驚訝地看到自己的黑臉。
她朝盆底的黑臉鬼吐了吐舌頭、做一個鬼臉,然後忍不住笑出來--「古心宓,這 個時候你還有心情扮鬼臉,你、沒、救。了!」說完她又朝盆底扮了一個鬼臉,然後笑 嘻嘻地利用盆裡的清水洗淨自個兒臉上的黑炭灰。
「這樣可就漂亮多了。」對著一盆黑水左瞧右看了一陣子,最後她總算滿意地點頭 。
現在是好多了,如果她想逃,就不能黑著一張臉走在街上亂逛。
問題是--要怎麼出去?
打開薄板隔成的木門,心宓探出頭左右張望了一陣,發現下人房後方是一大片樹林 ,雖然那片樹林看起來很危險,可她明白越是危險的地方反而能掩護她,於是她決定往 後方的山坡走,先去探探後頭有沒有逃路。
心宓沿著山坡往上走,一路上林子還不算太密、路也算好認,這片樹林似乎沒有盡 頭,但到目前為止還不致於讓人迷了路。
但一座宅子居然能擁有這麼大片樹林也讓她驚奇。那名叫敏川的孩子說這裡是汴京 ,她選修的中國歷史還沒忘乾淨,中國宋朝的首都是汴梁,能在首都之區擁有這麼一大 片私人宅第,這段府的主人,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如果不是高官肯定也是富商,否則 怎麼能擁有這麼壯觀的私人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