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聽見心宓的回答,嫣兒才鬆了一大口氣,小女孩發紅的眼眶裡充滿了感激。
「你可知道我會怎麼處置你?」段寅沉下聲。
「大不了再把我關在地牢裡一夜!」心宓心裡可是一點也不怕。
如果「住」在地牢一夜,運氣好的話,等她再醒過來的時候,也許就能回到她熟悉 的二十一世紀。
他佩服她的勇氣,但那不代表他會饒了欺蒙自己的下人。
「福叔,把小姐帶回房。」段寅沉下聲命令。
「是。」老人恭謹地回道,立刻帶著小小姐往房裡去。
其餘一干原本圍在週遭的段府家僕,也識相地走避,各自幹活兒去。
等到周旁只剩下隨身侍從燕咯爾,段寅才冷冷地開口:「為什麼說謊?」他質問心 宓。
「說什麼謊?」心宓倔強地反詰,心底卻訝異這個外表粗獷的巨人居然有這麼細膩 的心思!
「你不必袒護嫣兒。」他沉冷地道,乾脆揭穿她。
一旁完全摸不著頭緒的燕咯爾,驚訝地瞪著自個兒的主子。
「你怎麼知道我在袒護她?」心宓好奇地問,既然被拆穿了,她也不想隱瞞。
「你的眼睛,」他沉下聲,噪音有些微沙啞。「它不會撒謊。」
心宓的臉蛋驀地紅了,不過還好她沾了一臉的泥巴,他不會看到她困窘的模樣。
「那就奇怪了,你這麼會看人,怎麼沒看出你的女兒怕你怕得活像見鬼似的--」
「放肆!」燕咯爾可不容有人污蔑自個兒的主子,他上前打算教訓叛逆不道的奴才 。
「說下去!」段寅僵硬地冷著聲制止燕咯爾。
「是你讓我說的,那我就說了!」心宓從泥地上爬起來,悄悄退了兩大步。「「如 果不是你太嚴厲、就是你大苛刻,我從來沒見過一個本來滿口髒話、粗魯惡劣的孩子, 見到父親卻一反常態,活像見了鬼一樣,變得退縮、畏懼!」
「滿口髒話?粗魯惡劣』?」燕咯爾張大了嘴喃喃重複一遍。
在他的眼中,小小姐是全天下最文靜、乖巧、漂亮的小女孩,怎麼也不可能跟「滿 口髒活、粗魯惡劣」扯在一塊兒!
燕咯爾當然不知道,段嫣兒所有的文靜、乖巧全都是在她爹面前裝出夾的,私底下 段府裡的長工、丫頭全都被這個六歲的孩子呼來喝去,段嫣兒從來不把他們當人看。
「你的意思是,嫣兒是一個說謊、卑鄙、低劣的孩子?」段寅瞇起眼,不帶感情地 陳述。
打從六年前這個孩子一出生起,他從來沒想過她,更沒關心過他的「女兒」。
他甚至憎惡她的存在。
如果當時他人不在西夏、而是在中原--他會讓雲姬打掉肚子裡的孩子,不會留著 這個孽種讓自己蒙羞!
心宓皺起眉頭,有些困惑。
如果姓段的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女兒是個怎樣的孩子,聽到這麼嚴厲的指控,他的反 應應該很激烈,可是他卻冷靜得顯得太無情了!
「如果你的女兒是一個沒教養的小惡魔,你這個作父親的絕對該負最大的責任!」 心宓故意把過錯全推到他身上,就是想看到正常人該有的反應。
燕咯爾聽到她的話卻狠狠地倒抽了一口氣--「小惡魔」是什麼意思他不懂,可「 沒教養」這三個字他當然明白!
他從來沒見過有哪個男人膽敢對主子這麼說話的,更何況對方是個柔弱、身份卑賤 的女子!
「我懷疑,有沒有人教訓過你這張該死的小嘴!」段寅不怒反笑,壓低了沙啞的嗓 音,粗嘎地低語。
還沒刮除的青髭在他剛毅的臉部線條投下陰性的合影,他冷峻的語調讓心宓不自覺 地又後退了一大步。
「是你讓我說實話的,更何況被誣賴的人是我、該生氣的人是我!」她一邊後退、 一邊找躲避的屏障,以防他一掌劈下來的時候,自己完全不能反抗就被剁成肉醬。
「你可以不必護著嫣兒。」他冷冷地說,冷靜的眸子像蒼鷹一樣瞪著她一步步後退 的舉動。
「你可以跟我道歉!」心宓不怕死地反過來要求他。
段寅眸光一沉,瞬間迸射出一道殺人的冷光--「別惹怒我。」他抑著脾氣警告。
「孩子會說謊絕大部份是為人父母的錯,你跟我道歉本來就是應該的!我從來也沒 見過你這麼不講理的人,難不成嫣兒說謊是我的錯?你還指望我開口道歉?」確定自己 已經退得夠遠,心宓肆無忌憚地講起道理。
燕咯爾已經完全呆住了,不自覺地冒出了一身冷汗……這個醜臉黑丫頭大概不知道 ,他的爺兒一身的武功,輕而易舉就燒一掌解決一條山大蟲……「你要我跟你道歉?」 段寅一直背在身後的手移到了身前,他剔亮的眼珠子燃燒著的烈的火光。
燕咯爾心裡開始有點同情這個魯莽、愚蠢的黑丫頭。
「如果你肯道歉的話,表示你還算明理。」如果他道歉,她就大人有大量地原諒他 。
接下來段寅說的話,差點兒讓燕咯爾的眼珠子掉出來--「嫣兒的頑劣,我無話可 說。至於你的損失-一我會賠償。」這已經是他忍讓的極限。
他是段府的主子,當然清楚府裡的大小瑣事,嫣兒對下人的惡形惡狀他不會不知道 。
他坐視那個孩子變得粗野、卑俗,是因為他根本就不想「管教」她。
燕咯爾不明白主子為什麼不發怒,在他看來,這已經是給一個奴才天大的恩惠了!
但顯然的,這個笨丫頭卻不懂得見好即收;
「賠償?」心宓卻對他的「施捨」非常不滿意。「我剛才說的是道歉--」
「別得寸進尺!」段寅打斷她的話,態度轉起強硬。
「看來你認不清楚自己的身份」他沉聲道。
這個屢出意外的丫頭雖然讓他印象深刻,但是她大膽的態度和挑釁的言詞,已經直 逼他的耐心底限。
心宓握緊了拳頭。她想反駁,但他深刻的臉孔漸漸冷硬,她知道男人已經失去耐心 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