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西下,一抹殘餘的橘光綴在逐漸暗下來的天空上,迎晨背著背包,跟著場務把現場不需要的東西淨空。
片場內有種山雨欲來的緊繃嚴肅氣氛,大夥兒嚴陣以待,準備就緒,就等導演下令拍攝。
這場飛車追逐的戲導演要求逼真,所以不用替身,要兩位主角親自上場。迎晨擔心地站在場邊,注意片場的狀況。
得知今天要拍這場飛車追逐的戲,她前天特地跑去廟裡幫劇組拜拜,還求了個平安符,想讓耿旭陽帶在身上,結果一到片場便忙得團團轉,她根本抽不出空檔和他單獨說話。
不是她有其他瑣事要忙,就是他忙著跟其他演員對戲,結果到現在平安符還擺在背包裡。
「卓導,現場的器材全都準備就緒了,是不是可以開拍了?」頭上反戴著鴨舌帽的副導問道。
卓開毅抬頭觀看了一下天色,為了營造出兩位主角間的暗潮洶湧,他特地選在黃昏與黑夜相連之際,藉由天空中殘餘的紅光來象徵內心奔騰的怒火。「再過十分鐘就正式拍攝。」他朗聲喊道。
化妝師走到耿旭陽的面前,拿著粉撲拍了拍他的臉,按壓掉多餘的汗水。耿旭陽的視線越過化妝師的肩膀,望向站在場邊一臉擔憂的迎晨身上。
他趁著還有幾分鐘才正式開拍的空檔,朝著迎晨走過去,然後兩人像是有默契似的,她拿起水杯插上吸管遞給他。
他接過水杯,喝了幾口。
「這是我去廟裡拜拜求的平安符,希望它可以保佑你拍戲順利……」她刻意壓低聲音,將一個紅艷艷的平安符放在他的手心。
她貼心的叮嚀著,抬起頭朝他微微笑,臉頰露出兩個淺淺的酒窩,眉梢眼角都充滿著小女人嬌柔的神情。
「你特地去幫我求的?」耿旭陽乘機握住她的手,嘴角忍不住勾了起來。
「也沒有特地啦……」她結結巴巴地解釋道:「就是去廟裡祈求劇組拍攝順利……然後就……唉喲,因為你的家人全都在美國,看你一個人在台灣拍戲很辛苦,所習就順便幫你求了一個平安符……」
「順便嗎?」他邃亮的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她。
「反正我就是盡一個好朋友的義務,關心你一下。」她不好意思承認自己是特地去幫他求來的。
他溫暖有力的手心反握住她柔嫩的小手,雖然只是手與手互相貼觸著,但一抹隱約晦澀的情愫卻悄悄地在彼此之間蔓延。
「以前我就和卓導合作過了,這種飛車追逐的戲大家都很有經驗,不用太擔心啦!」他低聲地說。
「總之,你自己要小心一點。」
「我會的,你不要擔心。收工回市區後,我們一起去看午夜場的電影好不好?」耿旭陽邊說的同時,邊將平安符放進胸前的口袋。
「再說吧,副導在叫人了。」迎晨機靈地觀察著片場的狀況,就怕兩人聊過頭,耽誤了正式開拍的時間。
「嗯,晚點再聊。」耿旭陽回給她一記迷人的微笑,昂首大步走回場內。
大夥兒準備就緒,導演大喊action後,場內的兩位主要演員照著劇本的要求,互相挑釁一番,繼而鑽入準備好的跑車內。
頓時,整個拍攝現場靜謐無聲,只有汽車引擎的運轉聲,耿旭陽和湛子傑互相交換了一記神色,便加足馬力,踩下油門,猶如兩頭兇猛的野獸奔竄而去。
迎晨在一旁看得膽顫心驚,對於每個驚險的鏡頭,她都要摀住嘴巴,才能避免自己尖叫出聲。
一黑一白的跑車在公路上競逐開來,每回擦撞時總會在車身激出一些火花,在最後幾個鏡頭時,耿旭陽駕駛的黑色跑車的輪胎突然打滑,偏離了原先預設的路線,衝破了特效人員做的安全防護氣墊,直接往路邊駛過來。
嘰——刺耳的煞車聲劃破了靜謐的夜色。
只見耿旭陽駕駛的黑色跑車在柏油路面上畫下了兩道長長的煞車痕——砰!
最後輪胎側滑,撞上場邊的攝影器材,玻璃碎了滿地,現場陷入一片混亂。怵目驚心的畫面猶如被按了停播鍵,定格成一幕血腥的景象。
導演、攝影師、特效小組的人員全都因為閃避不及而被器材壓傷了,有些人手部骨折,有些則是身上有開放性傷口。
「出事了,快叫救護車……」
「那個誰誰誰,快打電話叫救護車啊!快!」
空氣凝滯,有那麼一瞬間,迎晨幾乎忘了呼吸,直到副導焦急的叫嚷聲傳來,她才被拉回現實。
耿旭陽!
他的名字瞬間滑進她的腦海裡,顧不得其他人,她邁開步伐,拚命地跑向他。所有的工作人員連忙將被器材壓傷手臂的導演和攝影師扶到一旁,然後又有幾個人衝去打開黑色跑車的車門。
迎晨看見他高大的身軀癱坐在駕駛座上,半邊臉側臥在方向盤上,車窗玻璃碎了一地,大量的血自他的額角溢出。
「耿旭陽受傷了!小心一點,慢慢把他扛出來……」副導打開車門,跟著幾個助理小心翼翼地將耿旭陽從車廂裡拉出來。
耿旭陽的額角破了一個洞,掃掃的鮮血不斷地冒出來,濡濕了他半張臉,連白色襯衫上都染上了一層怵目驚心的腥紅。
「小心一點,他的膝蓋好像也受傷了……」迎晨注意到他藍色的牛仔褲上也暈染上一層深色的血漬。
「救護車叫了沒?」副導氣急敗壞地吼著。
「叫了!」打板人員揚聲大喊。
迎晨從背包裡取出一條乾淨的手帕,輕輕地壓在他受傷的額角,焦急地喊道:「旭陽、耿旭陽,你有聽見我說話嗎?你要不要緊?」
她環抱住耿旭陽的上半身,看著他雙眼緊閉,俊臉一片蒼白。
恐懼的淚水緩緩地沁入她的眼眶。
迎晨從小到大都沒有像現在這麼害怕過,看著他的額頭不斷地滲出血,那感覺就像一把刀子狠狠地刺進她的心窩,痛得她喘不過氣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