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擲地有聲,在曹宗耀的啞口無言中,她代為回答:「是你!是你連哄帶騙,又一次利用媽媽的好心,讓她跟銀行借錢給你做生意用的,但你有負起責任嗎?」
又一次的質問,也又一次的在曹宗耀的啞口無言中代為回道:「沒有!你從沒有一次負起責任!甚至就連媽媽病得那麼重了,你也從沒良心發現,從沒想過要接手你欠下的債務,你連一個做弟弟基本該有的關心探問都很少,就讓她一個癌末病人操心煩憂直到死去的那一天。」
她恨,她是真的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恨意……
「現在,你還打著如意算盤,想要我們再把房子拿出去抵押借錢?」眼前昏黑成一片,腳下虛浮,但也止不住她想破口大罵的衝動。「你到底是什麼怪物?為什麼你可以失去做人的人格?沒有廉恥心到這種地步?」
伸手想抓點什麼,因為她站不住,突來的脫力感讓她整個人像個破布娃娃那樣,虛軟的往樓梯的方向倒了下去……
「沒事。」有人穩穩的接住了她。
那聲音、那氣息,是她熟識的。
就連那懷抱、那承諾,也是這幾日裡讓人熟悉的。
這幾天,每次當她覺得自己好像迷路了,因為不知該何去何從而感到心慌意亂的時候,他總是會環抱住她,提供她溫暖,一次又一次的跟她說沒事,沒事了,一切都有他……
「凌哥……」她虛軟的輕喚了一聲,意識有些渙散,已然找不出一絲一毫方才罵人的力氣。
從一開始,項幽凌就不放心,所以當她說要出門走走,他其實一直遠遠尾隨在後,就怕她有什麼意外發生。
他很慶幸自己跟著來了,絲毫不願去想像,若是他沒跟來,眼前的情況,她一個人將會如何……
「沒事的,這裡有我。」穩穩的抱著她,項幽凌簡單扼要的說出重點。
有他在,這認知讓她鬆了一口氣。
安心地直接放棄掙扎,就此失去了意識。
*** *** ***
難得的休假日,奉命送筆記型電腦跟近日急著要審核的公文到醫院來的吳良是飽受驚嚇的。
他先是看看病床上的人,再看看一旁操作筆記型電腦、把握時間處理公事的項幽凌。
然後,他又看了看病床上的人,接著又是看向一旁運指如飛的項幽凌……
「有什麼問題?」眼睛盯著螢幕,那個核對公文的人準確無誤的問。
吳良很難表明,這時浮現在他心中的問題。
因為太多太多了,多到他不知該從哪一個問起……
「老大,我們這趟來台灣的任務有兩個,除了執行夏老的遺囑之外,關於投顧公司的整合,好像只是階段性的工作,等祺少物色到合適的經營者就可以功成身退。」最後,他挑了一個最保守的路線開始。
項幽凌知他說話愛拐個彎子,耐著性子等下文。
如他所料,吳良確實是接著說了:「但我聽祺少說你自願留下來坐鎮,管理亞洲地區這邊的產業。」
「商祺跟你說這事了嗎?」項幽凌想想也正好,說道:「我原本也打算這兩天跟你提,如果你不樂意留在台灣,我會讓商祺調你回去,不會勉強你跟著我一塊兒留下來。」
「我是無所謂。」聳聳肩,吳良顯得無所謂。「男兒志在四方,台灣這邊的生活機能好,既熱鬧又方便,女孩子也漂亮,你也知道我爸媽一直希望我娶個東方女孩子,在這邊,我達成他們願望的可能性比較大。」
所以問題是?
項幽凌等著。
吳良沒出聲,只是再一次的,很忍不住地看了看沈睡中的人兒,接著又看了看從大學就認識、一起工作至今的項幽凌。
最後……略顯古怪的目光鎖定在這兩人之間,一直處在緊握狀態的兩人之手。
先前他總覺得老大「罩」小妹的「罩」法,似乎是有些些的罩過了頭,很是超出任務的範圍。
但他總以為,大概是兩人性情太相似,所以老大真把小妹當妹妹一樣在照顧。
可現在看看……
這應該不是他多心吧?
要再加上臨時決定留在台灣這件事,總的來說,是不是太古怪了些?
視線就這麼膠著在緊緊牽在一起的手上,太多的問題浮現心頭,吳良一時間還真的不知道該從什麼地方問起。
項幽凌神色自若,見他不開口也沒打算催促,單手操作著滑鼠,拉到下個頁面繼續看他的文件。
「老大,小妹她……嗯……」
「沒事。」誤以為吳良要問她的情況,項幽凌很直覺的回答:「她這陣子胃口不好,一直就沒好好吃過一頓飯,體力透支才昏了過去,醫生說好好休息就沒事了。」
雖然省略了某些部分,但這確實也是實情。
「我不是問這個。」吳良也很老實的回答。
項幽凌等著他。
「老大,你跟小妹……小妹她……」吳良試著想開口,問他們兩個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但真到要開口時,才發現那好難。
從頭到尾,項幽凌表現的態度就是這麼光明磊落加鎮定,相形之下……特別是回頭想想,這個才十八歲的小女生也才剛剛歷經喪親之痛,還是近日內的第二起,一般人給予多點關懷也是正常的事。
吳良這時要有過多的聯想,倒似乎顯得他輕浮又無趣了,這讓他怎麼把問題問出口?
也許……這般不嫌麻煩的握著她的手,真的只是為了讓她心裡頭踏實,讓她好入睡?
「沒什麼。」舌尖一咬,吳良把話轉了回來,道:「我是想說,要是小妹像一般的女孩子大哭特哭,直接崩潰一場,那還讓人放心一點,像她這種表面不動聲色,卻將壓力藏著、自己暗傷在心裡的人,久了,其實很容易出問題的。」
「她不會的。」項幽凌否決他的說法。
交握中的大掌不自覺的微微出力,緊握住手中偏小的小手,篤定道:「你要相信她,她不是沒抗壓性的人,她只是需要時間來沈澱這一次的打擊,當她明白自己並不是一無所有的時候,一切都會沒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