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洗過後,看護替外婆換上了乾淨的衣服,於逸堯將外婆抱上了床,拿起床頭的小扁梳,輕輕的梳攏花白的頭髮,他語氣喃喃的對外婆說著瑣碎生活。
「今天辦公室又來了個新助理,看起來個頭小小的,膽子倒是一點都不小。她竟然說我需要她!外婆,我根本不需要任何人,我只要有外婆就夠了,她是個搞不清楚狀況的笨蛋。」
聽著於逸堯訴說工作上的事情,祖孫倆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
原以為感冒初癒的外婆已經倦極睡著,沒想到才幫她拉攏被子,外婆竟又思緒清明的對他開口問。
「阿堯,你什麼時候要結婚?外婆不知道等不等得到那一天……」皺巴巴的臉蛋苦惱的陷入了不安的沉思。
於逸堯心疼的摟住外婆單薄的身子,「當然等得到,外婆說過以後要幫我帶小孩的,妳不能反悔喔。」
聞言,外婆心安的露出微笑,「好,幫你帶孩子,拚了老命也一定幫你。」她輕輕的拍著他的手。
瞧,他哪裡需要誰?他只需要外婆一個人就夠了,他根本不希罕那個只會打電話回來的母親。
第3章(1)
「莫助理,請把捲尺給我。」盡可能的維持著生疏又客氣。
「莫助理,請把數位相機裡的照片傳輸到電腦,寄到我的信箱。」
「莫顯雅,美成牙醫診所的現場丈量數據拿來。」指名道姓了。
「打電話給湯品傢俱。」去他個禮貌。
「壁紙色本拿來。」
「放在櫃子上的平面配置圖呢?快點找出來給我——」暴走潛伏期。
……忙碌的身影不時隨著指令跑來竄去。
「給我。」
埋首設計圖的於逸堯突然向空中探出手來。
「什麼?」
莫顯雅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
「還會是什麼!當然是我遲來的午餐,我已經快要餓死了。」他暴躁的低嚷。
「你沒說你要吃東西,所以我沒有買。」誠實寶寶直言不諱。
「那我沒叫你吃飯,你怎麼自己會吃飯呢?」扔下手中的筆,他一臉恚怨。
「……我、我也還沒有吃午餐啊。」
瞟了牆上的時鐘一眼,兩點五十九分,多令人哀怨的時間。
事實上,當她逐一搞定於逸堯先前交代的事情,並風塵僕僕的從施工現場回來,午餐時間早過了。
而且她還沒來得及坐下喝杯水喘口氣,頂頭上司便以每隔八至十五分鐘不等的頻率,不斷的呼喊她拿著做那,渾然忘了世界上還有午餐這回事,以至於她現在也是餓得兩眼昏花。
「你應該在我們兩個都快餓死之前提醒我的。」
她不會真以為她是一株壁花,然後就只會貼在牆壁上吧?
「對不起,我以為你希望工作的時候不要被打擾。」
這是她第一次當助理,她怎麼知道助理最重要的工作,其實是幫助管理頂頭上司的五臟廟。
算了,又是他的錯,因為他沒有跟他這個助理大人交代清楚。看來他的新助理不只打扮貌似忠良,連腦袋的思維都很忠良,完全是直線式思考,講好聽是單純,直白一點就是蠢,儼然是碧花界的翹楚。
一陣腹誹後,於逸堯霍然起身,粗聲粗氣的拋下話,「走,出去吃東西。」他率先走出辦公室,偷偷吁了口氣的莫顯雅,則從包包裡撈出皮夾,趕緊跟上腳步。
兩人前後來到巷子裡的日式拉麵店。過了用餐巔峰時間,店裡頭幾乎是空蕩蕩的,連老闆都不知道跑去哪裡開小差,靜得可以。
於逸堯才不管,扯開嗓門大吼——
「兩碗燒肉烏龍面。」旋即拉開椅子坐在櫃檯前,像個痞子似的等吃。
磨磨蹭蹭了半天,老闆出來了。
是個中年男子,瞧他睡眼惺忪的模樣,顯然是被於逸堯的大嗓門給叫醒的。
老闆有著歲月痕跡的瘦長臉上不見絲毫惱怒,反而笑著說:「阿堯,又忙得錯過吃飯時間啦,你的助理呢?怎麼沒來幫你買午餐,該不會又被你罵跑了吧?欽,我早跟你說過這樣不行的,活該你三天兩頭餓肚子。」
「這次的還沒跑。」於逸堯側過臉,兩隻眼睛陰測測的看向莫顯雅,像是再指控她讓他餓了肚子。
「……」她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什麼?
「咦,這位小姐是誰?」後知後覺的老闆這才注意到他不是一個人來的。
於逸堯皮笑肉不笑的介紹,「可不就是我那偉大的助理小姐。」趁著煮麵的空檔,老闆忍不住靠在吧檯上,多看了莫顯雅一眼,「唔,這次助理小姐看起來好像跟你以前的主力不太一樣欸。」興味盎然。
嘿嘿,當然不一樣,這個莫顯雅可是他歷任助理裡造型最驚人、模樣最乏人問津、腦袋思維最忠厚老實近乎愚蠢的一個,要不,兩個一起餓肚子的蠢事是怎麼來的?
想他之前的助理,哪一個不是時間一到就腳底抹油落跑休息,只有她會傻不愣登的餓著肚子不敢吭聲,更別說完全沒有想到要提醒他這圖債堆到天花板的上司一聲,差點害他餓死在設計圖前。
「廢話少說,快把我的面弄好。」
於逸堯有個要不得的習慣,一上工就廢寢忘食,一餓血糖就低,血糖一低血壓也跟著低,血壓低了挫折容忍力就會更低,因果循環的作用下,然後整個人就會像座不穩定的核電廠,隨時有核爆的可能。
老闆簡單的切切煮煮,不消須臾,兩碗燒肉烏龍面送了過來。為了避免核爆,於逸堯二話不說抓起筷子就唏哩呼嚕的大吃,誰都不管了。
「阿堯,我決定了,這次我賭久一點,三個禮拜。」老闆對他說完話,繼而轉頭笑容可掬的對莫顯雅說:「加油,你一定要撐過三個禮拜喔!」
「什麼三個禮拜?」
她夾著麵條,完全不明白老闆話裡的意思。
「他賭你頂多待三個禮拜就會哭著說你不幹了。」啥,才三個禮拜?連一個月都不到呢!
莫顯雅覺得自己遭到羞辱了,這種說法好像認定她是個吃不了苦的爛草莓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