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必對我太好。」她壓下密長的眼睫,迴避他的視線,不太習慣明明不熟的人卻要裝熟。
「你在說什麼?你是我的妻子,不對你好要對誰好?」
夏晨蘿仰起了臉,口氣極度冷淡,「你有方戀棠了不是嗎?我不過是你為了氣她的背叛而娶的契約妻。」
項懷儂如置身冰窖。她……她恢復記憶了?!
「你想起來了?那麼,你還記得老太爺嗎?」那個當她是「項太太」時,為她花費極多心思的老人。
「老太爺?你外公嗎?你不是說,只是一年的婚姻,不必介紹嗎?」
她忘了老太爺!也就是說,她不記得兩人搬進吳家別墅的事了,更別說還記得他們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這是他的報應嗎?是他太自以為是的報應嗎?她怎麼可以這樣輕易就忘了?她說過她不會忘了他們相愛的一切,她說過的!
「我……想起了很多事。」夏晨蘿繼續說:「有些片段有點模糊,不過我會慢慢的想起來。哦,你放心,你迫切想要完成的事我沒有忘。」
迫切想要完成?「你指的是什麼事?」
「等我出院後,我們就去辦理離婚手續吧!很抱歉,因為一連串的事故,我好像拖住你不少的時間,希望沒造成你的困擾。」
項懷儂心痛到說不出話。他真的很希望這是惡夢一場!任夢境再可怕,只要睡醒了,一切就遠離……
門再度推開,籐堂雅之走了進來。夏晨蘿看到他有些訝異,隨即一笑,「雅之,你什麼時候來台灣的?老師呢?有一起來嗎?」
他有些奇怪的看了項懷儂一眼。「沒,她再過段時間才會到。」
「對了,你怎麼知道我受傷了?」
「事實上……呃……」他不知道該怎麼解釋起,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
「算了,其實我現在腦袋裡也還有些混亂,我想,可能有些事我會慢慢想起來吧?」兩個男人站在一起,讓她很難沒看到鐵青著一張臉的項懷儂。「這一次你要待多久?等我出院,我請你吃小籠包。」
「今天白天我就回去了。」
「這麼快?」
「有事要處理。」
她伸出手去拉他的袖子。「可不可以遲個兩三天回去?陪陪我好不好?」她不想一個人面對項懷儂,他給她一種莫名的壓力。
「你有項先生陪。」
「我……那個……」偷覦了項懷儂一眼,正好和他冷冷的又像受了傷硬ㄍ一ㄥ出來的倔強眼神對個正著,她嚇了一跳,連忙把臉別開。
他干哈這樣看著她?活似她背叛了他似的。他們彼此都心知肚明,他們的婚姻可笑到令人感到悲哀。
項懷儂是個稱得上萬人迷型的美男子,要喜歡上他太容易,尤其對一個十八歲的女孩來說。可他心裡一直有人,住著愛恨兩難的前女友,從他可以犧牲掉另一名女孩的婚姻,只為了從前女友眼中看到懊悔,由此可見他對前女友的感情了。
契約訂下到結婚前的那一小段日子,她其實過得很開心,雖明知項懷儂只是為了製造他們很「恩愛」而演出的假象——他陪她吃飯、空出時間帶她去逛街,但她還是不受控制的動心了。
所以她擺了方戀棠那一道,除了怕項懷儂改變心意不結婚了,她拿不到那筆救命錢,還包含她的私心。
這段刻得淡淡、淺淺的少女情懷,如今她都全想起來了,但這不代表什麼,這場契約婚姻的結局早已寫好,不會也不該有任何變化。她求救的看著籐堂雅之。「拜託……好不好嘛?」忽地,她感到一陣陣的暈眩感。
「這……」
「拜託!」頭怎麼越來越痛……
項懷儂手一握拳轉身離去。
再不離開,面對妻子當著他的面對別的男人軟語撒嬌,請求對方留下來陪她,他都沒把握自己會做出什麼事來。
項懷儂走後,夏晨蘿的頭痛到冷汗直冒,一閉上眼,一幕幕的過往又出現在腦海-
「……擁抱你的感覺很舒服,卻很不安心。」
「為什麼?」
「你像隨時會消失……」
「晨蘿,我一向不是個溫柔的男人。如果你敢把我忘了,我也會忘了自己曾經一這樣寵過一個女人。」
「嘩,真薄情。」
「怕嗎?如果怕了,就不許你忘記。」
「我不知道自己當初為什麼會給你,可現在的我很喜歡你,喜歡到……害怕恢復記憶,害怕無法再理所當然的喜歡你、黏著你。
「我們把蛋糕提、高到一百個好不好?第十個蛋糕你當然要好好告白,不准你隨便,也不准你耍賴變成『告解』,要不然項太太會變『悍妻』!
「然後、我每吃一個蛋糕,會回贈你一封信,記述生活瑣事、心情點滴。你蛋糕不要送太快,我可以寫很多很多的事,那麼……即使有一天……真有那麼一天,我忘了現在的我們,你可以把我寫過的東西給我看,我會慢慢想起你,不——會很快想起你……」
夏晨蘿怔怔的盯著同一處,淚水在不自覺中滑落。籐堂雅之嚇了一跳。「蘿?」
她倏地一回神頭仍疼著,勉強抬起頭來。「雅……雅之?」片段的記憶連結了。「你今天不是要回日本了嗎?怎麼還在這裡?」
「……」
項懷儂快步的往外走。
籐堂雅之不是有意的、晨蘿也是無辜的,那他呢?他活該得受這樣的痛?
憑什麼晨蘿恢復了記憶,所有的痛卻都是他在背負?!她說過、承諾過的,她賴著他讓他動了心,現在可好,她什麼都記起來了,就剛剛好忘了她愛他這件事,而記得最清楚的居然是她要離婚!去他的離婚、該死的離婚!她要真敢拿著那張紙出現在他面前,他一定撕碎再把它塞進她嘴裡要她吞下去!項懷儂快步走在急診室外長長的通廊,握成拳的手隨著心情的起伏蘊蓄著可怕的怒火,出了醫院,他一拳砸在一棵兩三人合抱的樹幹上,不夠消氣似的又掄起拳頭,忽地一道悅耳的女聲喚著他的名,阻止他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