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就連乞討也得有組織、有技巧才能掙到一口飯吃,而這小少年是眾人公認最聰明的人了,只要他掌控的事,十之八九都可以大豐收,因此,想活命的不聽他的,聽誰的?
也因而他身邊始終跟隨著一票人,供他使喚、聽他指示,他儼然成了丐幫的小小頭目了。
「桂哥,你瞧,又來個新煤球了,而且還挺笨的!」麼九指著一個小個子道。煤球是對他們這些個成天髒兮兮的乞兒的戲稱。
桂雨閺瞄向麼九所說之人。確實是個沒見過的新人,而且這小個子真的搞不清楚狀況耶。
他皺起了兩道濃眉看著。這裡所有人都知道,廟內是不讓乞丐進入的,一來有礙觀瞻,二來打擾信徒,而小煤球竟大刺刺地走進廟裡去乞討,這結果當然就是教人給轟出來了,還給跌得雙膝擦傷見血,但也許是餓極了,那小煤球竟傻呼呼又想溜進去偷貢品,想也知,不到一刻又被趕出來。
這會揉著膝蓋,不敢再硬闖,一跛一跛的蹲到人潮較少的牆邊,屈著身子,將臉埋進雙臂裡,看起來很沮喪。
桂雨閺走了過去,身邊三、四個乞兒當然也一塊跟了過去。桂哥好心腸,八成又想納入新成員了!
「喂。」桂雨閺踢了踢小個子縮起的腳尖。
小個子訝異的抬頭,呆呆的看著自己頭頂上的這一群人。「你們想做什麼?我沒討到錢,沒錢可以交給你們的!」
他望著對方小小的臉蛋,這才發現她原來是個女娃兒,年紀約七、八歲,此刻雙眼還含著兩泡無奈兼驚恐的淚水。他抿了抿唇。
「放心,我們沒要搶你的錢。」他保證道。明白這附近有許多乞丐很惡霸,自己不去討或者討不到錢就搶「同僚」的,這惡行經常有之,但他身邊的人,絕對禁止做出這種人神共憤的事。
「真的嗎?」她烏黑的臉上這才綻出一抹怯生生的笑容。
「嗯,你跟我來吧,我們兄弟會分你一些食物的。」
「食物?」她顯然餓很久了,一聽到有吃的眼睛立即一亮。
「拿去吧。」項大同聽從他的命令,由懷裡掏出一個髒髒硬硬的饅頭遞給她。
她二話不說,連道謝都來不及就拿過饅頭干啃起來,啃得太急還嗆到了。桂雨閺把掛在自己腰邊的水壺送到她鼻尖,她感激的趕緊灌下水免得慘遭噎死。
饅頭吃了,水也喝了,當然得跟著人家去乞討,圓圓的眼睛睜得大大地,瞧著其他人捧著有缺口的碗,開始露出可憐相的向香客索討,希望博取他們的同情,在碗裡丟下幾文錢。
「咦?這不是東漢時期的陶碗嗎?」她瞧清楚身邊桂雨閺所捧的東西後說。
他詫異的望向她。「你怎麼知道這是東漢時期的東西?」如果是,可就是值錢的骨董了。
「呃……這碗胎質灰白細膩,釉色青綠澤潤,胎釉的結合非常的緊密,應該是陶車拉胚成型的產品,我猜它是產於東漢時期的成熟青瓷沒錯。」
「我的媽呀,你真能將這只破碗說得這麼高貴精緻?」項大同瞠目結舌。這破碗是雨閺無意中在一處廢墟裡撿到的,想不到竟大有來頭……他懷疑的瞄向那年紀絕不超過十歲的小丫頭。她說的話能信嗎?
他看向桂雨閺,瞧見他回自己的眼神中也是帶著質疑。
小丫頭絞絞手,咬咬下唇,這才靦腆的說:「我爹生前是個陶瓷師傅,對陶瓷非常有研究,我跟在他身邊耳濡目染,多少也吸收了不少這方面的知識。」
桂雨閺聽完,晶亮的黑眸微微瞇起,「你既然看得出我這只破碗的來歷,那麼對其他朝代的陶瓷器應該也能分辨得出來吧?」他試探的問。
「大概可以吧,爹在世時教過我辨識各朝陶瓷器的方式。」
「嗯。」他深思後,眸光露出耐人尋味的光芒。
小丫頭受吸引的盯著他漆黑發亮的雙瞳,緩緩的露出笑容。說不出為什麼,她喜歡這位大哥哥,他穩重得教人好放心……「大哥哥對我好,給我食物吃,如果你還有什麼寶貝,小米願意幫你鑒定!」
她一說完,大夥立刻捧腹大笑,有的還誇張的笑趴在地上,禾小米見狀,先是驚訝不解,而後又紅了臉龐,終於明白了自己方才說了什麼笑話了。
乞丐哪會有什麼寶貝呀,若不小心撿到也會像這只碗一樣,被當成破銅爛鐵對待。
當眾人笑得人仰馬翻,讓人尷尬不已之際,唯獨桂雨閺沒笑,他牽過她髒兮兮的手。「好,以後我的寶貝都讓你鑒定,但是你得記得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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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陶瓷藝術鼎盛,無論在燒窯技術和色澤、造型、紋飾等各方面都達到極高的成就;也由於皇室對陶瓷藝術的喜愛及高度的品味,造成了「宋瓷」前所未見的全盛發展。
汴河旁,土橋邊,一棟富麗美宅矗立,清晨的雞鳴才啼,宅內上百個奴僕便動了起來,灑水、掃地、趄灶、炊煮、伺候主人們漱洗,開始了一天忙碌的生活。
宅子美輪美奐,處處可見精緻的瓷器擺飾在各個角落,而擁有此宅的人正是主持朝廷官窯的窯司,朱立園。
在宋朝有五大名窯,分別是汝窯、官窯、哥窯、定窯及鈞窯,均以其精湛的工藝、精美絕倫的釉色,讓所生產的瓷器成為帝王、文人士大夫的賞玩之物。
而所謂的宮窯,即由朝廷直接控制的官辦瓷窯。宮窯專為宮廷服務,有「皇家瓷廠」之稱,也稱御窯。
能主持官家窯場,可見朱立園在窯界是如何的富有盛名了,他五十來歲人,共娶有四房妻妾,生有一男三女,女兒們年紀約集中在十三、十四歲,兒子則還不滿一歲。
而今兒個一早,朱府上下全聚集在四房夫人的房裡,房內籠罩著怪異的氣氛,四夫人正抱著親生兒子哭得肝腸寸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