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攏著她的長髮。「米兒……儘管我娶了別人,你還是跟著我,我會一直照顧你的……」
這話曖昧的程度已超越了他平時戲謔她時的語氣,她蹙眉狐疑的望著他,發覺在他多變的目光之中,竟有一絲淡淡的壓抑、矛盾,以及若有似無的……溫柔?
「我長大了,可以自己照顧自己了,倒是你對未來的嫂子該多少付出點真心,別造太多情障。」她心情紊亂的說。
桂雨閺噙著笑,伸手拍了拍她的頭頂。「好。」他說得輕鬆自在,彷彿沒什麼困難,他輕而易舉就能盡上做丈夫的責任似的。
小米心頭一緊,這時發現涼亭外突然落下了雨水,雨水成串,叮叮噹噹的打在涼亭石板上。天氣真是多變啊,前一刻還月明星稀,這一刻卻是陰雨浙浙。
她心中緩緩生起了一股莫名的落寞及苦澀。
*** *** ***
汴梁街上一行迎親隊伍浩浩蕩蕩而過,朝「前」窯司的府邸方向直去,到了朱府大門口隊伍卻沒停,又走了約莫百步才在對門綠瓦白牆的華宅府第前停下。
華宅大門兩旁擺放著兩尊威嚴靈動的石獅子,門牌上寫著「桂府」,這漆金門面比之前窯司的府邸還要氣派威儀,這是現任窯司——桂雨閺的府邸。
桂雨閺今非昔比,由人下屬一躍成了官窯龍頭,如今再風光娶了監窯官之女,這場面之風光,就連皇上都差人送上匾額祝賀。
桂雨閺這富貴之路,一路走來平步青雲,際遇羨煞眾人啊!
只是,今日娶妻,有點怪……
大紅花轎由新郎親自迎回,新郎並無接美嬌娘下轎,轎子進門直接送進內院之後,後院即深鎖,再無人見過新娘身影,直至拜堂之際,居然也只有桂雨閺一人往堂中站,李監官笑盈盈的高坐堂上,在無新娘的情況下,新郎獨自完成了婚禮。
這怪事引來了眾人的竊竊私語,而這流言很快傳到對門的朱家,讓正哭得像死了丈夫的朱家三姊妹立即收起悲泣,火速整裝出現看「熱鬧」。
「這是什麼笑話?一場少了新娘的婚禮還算數嗎?」朱陶趕來後嗤笑問。
「我只聽說人死了才不用親自拜堂,但就算冥婚好歹也該有塊牌位充場吧,牌位呢?怎麼不見啊!」朱瓷說得更惡毒。
兩人的話立刻讓原本笑臉迎人的李監官變了臉。
賓客們更是一臉的尷尬。這朱家女兒也太不知輕重了,竟然當著李監官的面說出這種話?
可見她們對桂雨閺要娶他人的事,是妒恨透了頂!
「大小姐、二小姐,內人因為身子不適這才無法出席婚禮,我本人並不介意,你們也母需大驚小怪。」桂雨闋在李監官發火前淡然的先開口解釋。
「什麼?新娘子才進門就病得上不了禮堂了,這不是帶衰夫家的大沖嗎?」朱釉竟露出了驚喜萬分的模樣。
李監官越聽越怒。「韻兒已病了一段時間了,並非近日才生的病,哪來的大沖之說?」
「難怪眾人只聽聞你有女兒,但少有人見過,原來是病得要死了,那桂雨閺這豈不成了沖喜夫了?」朱瓷驚呼。
「天啊,而且要不了多久,他就會成為鰥夫了。」朱陶馬上又興奮的接口。
李監官忍無可忍,勃然大怒。「我女兒的病會好的,你們幾個沒口德的丫頭再不滾,我就要朱立園自己提頭來領人!」他後悔極了,當初不該答應桂雨閺放過朱家,讓朱立園安穩下台的,該抄他的家、下放他的親人才是,那麼今日自己也不會在嫁女兒之日讓人羞辱。
提起那沒用的爹,朱家三姊妹就更氣了,要不是爹出事,娘為了保住富貴的生活,龜縮起來一致同意桂雨閺迎娶李瑤韻為朱家解難,她們也不會將癡戀了多年的男人拱手讓人。
朱釉憤恨的眼角瞄見站在角落的一個身影,不禁更加火上心頭。連桂雨閺發達搬遷,這丫頭也跟著一起富貴了,瞧她一身綾羅綢緞,聽說在這座府邸,被以小姐稱呼,一個低下的丫頭也能飛上枝頭做鳳凰!
哼,這桂雨閺自己要娶妻,竟還對這丫頭不離不棄——忽然想起病得拜不了堂的新娘。原來如此!
「李監官,你教人玩弄了,這男人娶你女兒的同時就打定主意要背叛她了,而且他還等著你女兒一死就要另娶他人。」
「你說什麼?」李監官忽聞此事大驚。
「那女人!站在角落的那女人就是桂雨閺的心上人,你女兒還沒死呢,他就公然的把情人帶進府了。」朱釉手臂一抬,指向一臉錯愕的小米。
眾人包括李監官,立刻驚望向小米,她霎時驚慌了起來,下意識的轉身就想跑離,但跑沒幾步路,就教人攔住,而攔住她的不是別人,正是桂雨閺自己。
「還沒向大家介紹認識,你跑什麼跑?」他牽握住她的手。
大夥見他在眾目睽睽之下親暱的動作,忍不住驚愕的睜大了眼,李監官更是怒目瞪視。
「桂哥,你快放手,這是做什麼?」小米驚惶失措的要擺脫他緊握的手。
他笑得一貫沉穩。「來,容我正式向各位介紹,這丫頭就正如朱家三小姐所說的,她是我桂雨闋的心上人。」握著她的手,始終沒鬆開過。
這話像支箭矢一般射向眾人的耳朵,馬上引起一片嘩然,就連小米自己聽了腳都要站不穩,身旁若沒他扶著,險些出醜跌地了。
「桂雨閺,你給我說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李監官惱怒的質問。他才歡喜嫁女兒,不到一刻竟得知原來女婿還另有對象,這不是公然羞辱他嗎?
難道這小子窯司的職位一到手就想過河拆橋?
桂雨閺的態度依然不疾不徐,扶著小米在自己身邊站穩後,才微笑自若的看向眾人。
「米兒從小就跟在我身邊,一起乞討,一起進入朱家,我倆相依為命多年,從沒分開過,如今我娶了夫人,基於義理,我怎能在富貴之後,拋棄了與我共苦多年的人,我若如此做,豈不成了人人口中無情無義之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