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叫一點點的血?!明明就很多——」
「很少。若我失血太多,我的身體會自我保護,你不用擔心,別再哭。」他以袖為她拭去淚水,也拭去粉頰上的墨汁,歐陽妅意看見藏在他衣袖底下的手腕瘦歸瘦,卻乾淨無瑕,她在這一刻,多慶幸他是藥人,那些刀割的傷,輕易就能痊癒,那是書本上未曾提過的藥人本領。
「我才不管你身體會不會自我保護、會不會馬上痊癒!我就是不准你再幫嚴盡歡做這種事!你不要跟我囉哩叭唆那些歪理,給我點頭!」一邊啜泣還要一邊要凶狠,看在古初歲眼裡,倒像極了娃兒耍賴,只有吠聲大,威嚇的成效是零,而眼眸裡,教人心軟的祈求,才是古初歲頷首應允的主因。
「好,我不再幫嚴當家做賣血的事,你也要答應我,別哭了。」
「你以為我喜歡哭得像只丑猴子嗎?」要不是為了他,她才不會哭得這麼難看……
之前秦關瀕臨死亡,她大哭,因為秦關是哥哥,失去親人,她會好痛好痛的,可是古初歲對她來說,是什麼呢?
他不是家人,不是兄長,他只是一個男人……她卻對他心疼,為他傷害他自己而氣憤,替他抱不平。
「誰說你哭起來像只丑猴子?一點都不像。」不過,笑顏比泣顏更適合她,她一笑起來,像清澄藍天,教人心曠神怡。
「義哥啦!他取笑我,說我每次哭,五官就會扭皺起來,好似小猴子嘗到酸果子一樣。」真沒口德!
「你與尉遲兄……是情人?」古初歲忍不住探問起這個在他心中早已認定的事,問完,又自嘲自己好憨傻,她若點頭應是,他如何是好?想真的完全對她死心嗎……
歐陽妅意瞠圓大眼,猶如見鬼,小嘴遲遲無法合上,「癡呆」兩字形容正好。
「當然不是!」她以不可思議的驚嚇口吻怪叫。
她、她和尉遲義是情人?!
太荒謬了!古初歲的眼睛是長在腳底板嗎?才會眼拙地將她和尉遲義看成一對!
「我和義哥是兄弟!我沒說錯,是兄弟!他根本沒把我當成女的!他是我哥哥,和謙哥、關哥或武威哥一樣,都是兄長而已——咦,你誤會了嗎?」
「我以為你和他是更親密的愛侶……」從她的表情看來,他真的誤會大了。
「所以你最近才會莫名其妙把我攔在門外,不讓我進來,更說了好奇怪的『要避嫌』啦『害你被人誤解就不好』等等這些話,原來就是你以為我和義哥……」讓她還小小沮喪了好幾天,不明白他為何疏遠她,不再請求她的陪伴。
「我不希望因我之故,害你與尉遲兄爭吵。」
歐陽妅意很想賞他一記爆栗,敲醒這個想太多的男人,卻看見被他隔離門外的這幾日以來,感到悶悶不樂和孤單的人,不是只有她單方面而已——
罷了,她大發慈悲原諒他一次,不同他計較,不過,話全數挑明白說,他若是再胡思亂想,她才不管他看起來有多高瘦纖雅弱不禁風,她也會動手開扁他。
「你現在弄清楚我和義哥的關係了沒?」單單純純,就是哥哥和妹妹那一種。
「但那天他看見你躺在客房的床上時說……」他靜默了。
「說?」她偏頭覷著他。說什麼?
「你與他,同床而眠。」沒有哪一對兄妹在這麼大的歲數,仍睡在一塊兒。他……很嫉妒。
嫉妒著尉遲義。
「古初歲。」她雙臂環胸,冷冷喊他,小腳啪嚏啪嚏在地上打拍。
「嗯?」
「那是七歲以前。」她已經不是那個聽見外頭風吹過樹梢就會哭著不敢睡的膽小鬼。「不只義哥,謙哥、關哥我也睡過。」幫她暖床暖被的男人可不是單數!
七、七歲以前?
「我一併招了,我還和義哥他們一塊兒脫光光泡澡盆——」見他抽息,她好整以暇補充,豎起食指中指無名指及尾指:「四歲以前。」
古初歲瞅著抵在鼻前的四根纖白玉指,突地失笑出聲。
一切全是自己弄錯,他吃了莫須有的飛醋,假想了莫須有的心傷,做了莫須有的退讓。
真教人哭笑不得……
「這樣,你還吃醋嗎?」對,她瞧出來,這個男人的種種行徑,只有兩個字——吃醋。
因為醋意,他才會三句不離尉遲義。
因為醋意,他賭氣不放她進他的房裡。
因為醋意,他在長篇大論開導她要和尉遲義和好之際,始終鎖緊眉頭。
因為醋意,他一定沒有發現,他說到「尉遲兄」這三字時,他的聲音,會更沉、更喑、更啞。
這個對自己死活不顧的男人,這個要他割腕賣血也無所謂的男人,因為吃醋,俊顏上,有了情緒起伏,有了喜怒哀樂。
「不吃了。」古初歲有些窘澀,白皙臉龐上,浮現色澤鮮艷的赧紅,卻很誠實搖頭。
「還會胡亂把我和義哥湊成一對嗎?」
「不了。」
「義哥不是我的菜,我的嘴很挑,你又不是知道,我只吃我愛吃的。」
她的偏食,他一清二楚。
「你才是我的菜。」她頑皮調戲起他,看著古初歲這輩子露出最健康紅潤的好氣色——
他渾身的血液,沒有九成也有八成全衝向腦部,炸出璀璨炫目的花火。
她覺得,他臉紅起來,比較可愛。
第5章
歐陽妅意愈發嬌俏美麗,細緻肌膚吹彈可破,如雲青絲柔膩輕軟,光澤閃耀似銀,粉色雙頰宛如正迎風綻放的三月桃花,配上水燦清靈的漂亮雙眸,娉婷迷人。
那是戀愛中的姑娘,不靠脂粉妝點,無須首飾贅飾,身著與鋪內眾女孩一模一樣的紗裳,盤著一模一樣的整齊髮髻,她仍然像夜幕裡最明亮的一顆星,搶走所有人的風采和目光。
她與古初歲雖未言明「從今天起,我們來相愛吧」,兩人卻又很清楚,曖昧的氛圍包裹著彼此,她知道他在自己心裡佔有一席之地,他知道她待他的態度不同於任何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