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蔓儂還是搖頭,不想說出心裡的感受,而且現在的她一點也不冷靜,一開口,肯定又會說一些糟糕的話,她不想讓他看見自己這一面,也不想讓自己更加難堪,只得虛弱的推抵著他。
「你回去……求求你回去,好不好?」
周邑初擰眉。都到這個地步了,他怎麼可能回去?她正以全身的力量抗拒他,這使他想到前些日子她不告而別,當時的她,也是這樣用盡全力的抵抗自己。
「不!」他大喊一聲。
她滿臉錯愕。
他將她擁入懷中,低聲說道:「不要拒絕我……」
陶蔓儂看不見他的表情,但是藉由擁抱,清楚的感受到他欲傳遞給她的那份濃烈情感,讓她眼眶發熱,下意識的喃喃,「我不是那個意思……」
她沒打算離開他,真的。或許正因為做不到,所以她才如此的痛苦掙扎,想用其它方式來肯定自己,結果卻是適得其反。
「我只是不想讓你看到這樣子的我……」
明明是這樣的微小而不足道,她還是想用自己的方式努力,想讓他有一天可以以她為榮。中間也許出了一點差錯,但是沒關係,至少今天哭過一場,明天她會更努力,所以現在……
「求求你,不要討厭我。」眼淚滑落她的臉頰。
周邑初不知何時放開了她,瞅著她哭泣的模樣,眉宇糾結,彷彿連心都跟著揪緊。
「為什麼妳總是有這樣的想法?」他不解,聲音冷冷的。「我說過不只一次,妳是我選擇的人。」
他生平最討厭同樣的話說第二遍,可是為了死腦筋的她,他一直講,反覆講,不厭其煩的講,然而,她卻像是一句也沒聽進去。
終於,他惱怒了。
他不曾用如此冰冷的口吻跟她說話,她好怕。
「我知道,但是你母親……」
「不要提我母親,這是我跟妳之間的事。」周邑初打斷她的話。這一次,他臉上浮現被人一再懷疑的憤怒,以及受傷。「沒有人可以決定我要過怎樣的人生、選擇怎樣的人……就算是妳,也不行!」
事實上,他厭惡極了這種單方面的「為了你好」,尤其多數人嘴上講的是為了他,實際上卻是為了自己。
所以,他非常不高興。
陶蔓儂嚇到了,顫聲解釋,「我只是……沒有自信。」
是啊!她一直都沒有自信,從遇到他開始,便知道自己總是處在配不上他的憂鬱中。可是,那又怎樣?她有努力,也不斷在爭取,相信自己總有一天可以和他並駕齊驅……至少不要變成累贅。
但她還在蛻變的過程中,儘管一再給自己打氣,也還是會有像現在一樣陷入自我厭惡的時候,這是她的心結,不知道應該如何去解。
周邑初也不知道。
「妳沒有自信,不是我的問題吧?」
「咦?」陶蔓儂愣住。
他吐了口氣,煩躁的抓了抓頭髮,「我受夠了。」
他已經不是第一次承受她這樣子的顧忌,也不是第一次向她解釋,可是她總是聽不進去……對於這一點,他已到了忍耐的極限。
瞅著一臉錯愕的她,周邑初轉身,手搭在門把上,「所以,我只給妳一次機會,等妳想開了,再來找我。」
砰的一聲,他關門離去。
陶蔓儂一個人待在屋子裡,一臉茫然,看著他離去的方向,感覺體內的血液倒流,渾身冰冷,因為她知道,這一次他是真的生氣了。
「怎麼辦?」她喃喃,陷入不知如何是好的恐慌。
剛剛明明緊抱著她,對她說「不要拒絕我……」的男人,就這樣頭也不回的離去,留下她一人。
從他冰冷的眼神,她看見了他對她的失望,畢竟他是頭一次這樣,完全不留任何餘地給她。
同時,她想起了他過往的一些承諾──
記住我上次說的話,不管別人說了什麼,都與我無關。
妳是我選擇的人。
沒有人可以決定我要過怎樣的人生、選擇怎樣的人……
他總是一次又一次,不厭其煩的強調著,明明非常討厭同樣的話說第二遍,但是為了她,他極有耐心的複述。
冷靜下來之後,陶蔓儂終於想起來,他從不說謊。
如果覺得不喜歡,他一定會直接告訴她,那種嘴上不說,暗暗忍耐,積壓到後來爆發的假性溫柔,他絕對不幹,所以如果他沒說,就是覺得這樣OK、很好、沒問題……周邑初就是這樣的人。
結果她忘了,一古腦陷入自我厭惡的情緒中,一直想著他是不是為了自己在忍耐,自顧自的煩惱,完全把他說過的話拋諸腦後,然後把那些自我厭惡的情緒轉嫁在他的身上。
妳沒有自信,不是我的問題吧?
他總是清楚的表達自己的想法,從頭到尾,沒搞懂的人是她。
思及此,陶蔓儂好慌,雖然和他在一起,也許這輩子都免不了要這般懷疑自己、不相信自己,可是她不曾有過放棄這段感情的念頭。她不想被拋棄,不想一個人被留在這裡,更不想看不到他……
等妳想開了,再來找我。
她不確定自己有沒有想開,但是眼下不願放任事情繼續下去,她想好好的表達自己的心情。
她思量了一會兒,這個時間只能搭乘出租車了,沒有餘裕去顧慮其它。現在,她一定要追出去。
於是拿起鑰匙,她打開門,卻在瞬間停下腳步。
「慢死了。」夏夜裡,周邑初板著臉,倚著牆壁,雙手交抱胸前,瞪著走出來的她,然而眼神卻出賣了他的喜悅。「妳打算讓我等多久?」
陶蔓儂呆愣住。他沒有……他還在……
她連鞋都來不及穿好,不顧一切的投入他的懷抱。
吐了口氣,他抱住她,語帶無奈的說:「僅此一次,下不為例。」
如果還有下一次,她再這樣懷疑自己,懷疑他的選擇,那麼周邑初也有他的想法,他會用盡所有方式,強押著她去公證結婚,讓她再也不敢產生猶豫。
陶蔓儂搖頭。不,不會有下一次了,光這一次就夠她受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