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是重點!」
那……重點是什麼?
他困惑地望著她,不明白。
「煮個菜也能把廚房搞成這樣?你是做菜還是在找我麻煩?」
他知道了,因為他把廚房弄亂了,所以她生氣了。
「我、我會收……」因為可麗餅還沒做好,等做完他會整理乾淨的。
「不用了,你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她背過身去。
身後,輕細的促音漸遠,然後是大門打開、再關上的聲音。
他應該是去找孫旖旎哭訴了吧!
朱寧夜動手收拾檯面上的瓶瓶罐罐,一一將其歸位,然後擦拭桌面、地板,再動手刷洗流理台上的鍋碗瓢盆,一下又一下,將黏鍋的塊狀物刷離,刷著刷著,也將她面無表情的假象刷出一絲裂縫——
重點是什麼?
重點是,他想學做菜,不是來找她教。
重點是,他第一次做菜的成果,不是來找她教。
重點是,他把孫旖旎看得比誰都重要,任何事,總是第一個想要去找她,如此不可或缺。
重點是,孫旖旎能為他做這麼多,她卻什麼都沒做,他明明……是她的!是她帶他回家,說要當他的家人,那些事情該是她要做的!
重點是、重點是……她其實是在嫉妒。
她閉了閉眼,終於對自己承認。
就像鄰居家那對每天都玩在一起,感情很好的小男生與小女生,突然有一天,小男生跑去和另一個剛搬來的漂亮小娃娃玩,然後小女生不開心了,對著無辜的男孩耍任性。
很幼稚,但是那當下,真的無法控制湧上心頭,越來越濃的醋意與煩躁,對他發了脾氣。
她不想如此小心眼,有事可以去請教孫小姐也是她說的,可是他現在事事都去找孫旖旎,當了她三年的房東,都沒他和孫旖旎熟,比起她,他似乎更依賴孫旖旎,現在連姓都跟著她了,這讓她……沒有辦法不介意。
先是不想再與她如影隨形,接著是找工作,變得更自主,然後是積極學習更多生活上的知識,現在連做菜都學了。
他越來越獨立,越來越不需要仰賴她,會不會有一天,他膩了與她在一起,說要離去?
怒氣的背後,其實是心慌。
她害怕失去他。
停下刷洗鍋子的手,她回到桌前,添了滿滿一碗白飯,坐下來緩慢地嘗起每一道菜。
這是他替她煮的第一頓晚飯。
牛肉太老,有點咬不動,可是調味調得不錯,有入味三分;滑蛋蝦仁裡的蝦仁忘記去腸泥,可是蛋算是恰到好處,滑滑嫩嫩的;開陽炒白菜再多加一點點鹽巴會更美味,蛤蜊沒有先吐沙,所以鍋底還有點沙,不過也是清甜爽口。
她很捧場地吃掉了一半,留一半飯菜給他。
然後,再將他沒完成的日式可麗餅做好。
洗好碗筷,看一看時間,快八點了,他也差不多快回來了。
她先進浴室洗澡,洗完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於是她上網收一下郵件,多半是人力銀行寄來的面試通知,不過她現在不需要再找兼差了。
刪掉相關的面試郵件,再瀏覽了幾個慣去的網頁,看到幾件衣服不錯看,她順手訂購了適合臨江的Size,再去看看最近有什麼新上映的電影評價不錯,也訂了兩張票,星期天可以和臨江一起去看。
關掉電腦,已經過十點了,他還是沒有回來。
這麼樂不思蜀嗎?平日一天到晚往孫旖旎那裡跑,現在連家都不想回了!
還是……現在在他心裡,孫旖旎那裡才是他的家?
她氣惱地上床睡覺,連帶鎖上房門,賭氣不等他。
既然不想回來,連房門也不用進來了
她在床上翻來覆去兩個小時,睡不著。
也許是天氣太冷,明明都初春了,突然下一場雨,入了夜更是寒風刺骨,已經習慣了身邊有人偎靠著取暖,一張床怎麼也睡不暖。
她坐起身,沒骨氣地旋開門鎖,以為會看見窩在門邊、用那雙可憐兮兮的眼神討憐的身影,卻只有涼颼颼吹來的冷風,門外空蕩蕩。
她屋裡繞了一圈,沒看見他的人。
十二點過了,他真的不打算回來了嗎?
倒了杯熱茶坐在客廳啜飲,一面掙扎要不要拉下臉先向他低頭,到孫家把人給帶回來——
不對!
她突然停下動作,意識到不對勁。
臨江現在雖然學會了很多,但還沒學會耍脾氣,尤其是從來沒有對她耍脾氣拿喬過,她說的話,他只會乖乖聽從,而且從不打折扣。
就像上次跟他去逛街,她突然發現一袋物品結完帳忘記拿,叫他在原地等,她去拿馬上回來,不要亂跑。
沒想到突然下了一場午後雷陣雨,他還真動也不動地站在人行道上,任雨淋得一身濕。
她回來以後,心疼淋成落湯雞的他,問他怎麼不到附近有門簷的地方避雨?
他說——你叫我等。
因為她叫他等,他就乖乖地等,一步也不會走開。
他是這樣的性子。
初見他時,下著雪也不肯稍離,等著心裡的那個人。
答應要聽她的話,就不曾違逆過她的意思,這樣的人怎麼會因為她一時情緒欠佳,對他說話口氣不好就鬧脾氣不回來?
你出去,我現在不想看到你。
腦海無預警地冒出稍早前對他說過的話,朱寧夜瞬間頓悟地驚跳起來,既懊惱又心慌地衝出去尋人。
都還沒想好該從哪裡開始找,大門一開,蹲靠在門上的身影沒防備地往裡頭倒。
「啊!」臨江連忙爬起來,但是蹲得太久,腳麻了,又跌坐回去。他仰起頭,小心翼翼詢問,「寧夜,我可以回家了嗎?」
外面真的好冷,寧夜又說在外頭不可以變回狼形,會嚇到別人。
看到屋子裡的燈全部都關掉,他想,寧夜是不是不小心忘記他了?他一直等不到她叫他回家……
一陣熱浪沖上眼眶,她彎身將那個在門外吹了一夜冷風的傻瓜用力抱住。「對不起……」
頸畔有熱熱的濕意,臨江慌了手腳,笨拙地拍撫安慰。「不要哭,寧夜不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