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有女舜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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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7 頁

 

  樂師染重複彈著同一曲,當他又自起頭彈起,舜華嘴角翹起,輕輕在几案上敲著拍子,爽朗吟唱道:

  「有個姑娘與我同車,臉兒美得像木槿花開,她的體態嫋娜動人,行路輕盈似鳥翔,她身上戴的美玉啊熒熒流光,姜家的大姑娘確實美麗又優雅。有個姑娘與我同行,臉兒美得像木瑾花開,她的體態嫋娜動人,行路輕盈如鳥翔,她身上戴的美玉啊隨著她的步伐叮叮噹噹,這個姜家大姑娘貌美心也美,美麗到令我難忘啊……」她唱著唱著,自得其樂地笑起來。一回神,她注意到琴音低向,彈奏者心不在焉。她轉向樂師染,問道:「這是上回你跟我說的『有女同車』,我誤會了麼?我記得你說,這在大魏被視作美姑娘出嫁的好曲子。」

  「……當家沒誤會……」樂師染迴避她的目光,耳根泛紅了。

  連璧輕聲說道:「當家何等身份,豈能跟低下的人一塊合曲呢?這種行為有失身份,會教人看輕的,倘若當家想習樂器想練舞,自可請來樂官,何必……」何必跟個亡國奴合曲呢?

  北瑭伶人屬低賤人,但伶人間也是有等級的。依崔舜華這種名門富戶,絕對可以請來背景良好的師傅來教她,再者……連璧眼底微微產生迷惑,以前的崔舜華,僅將家樂當增加宴會樂趣的工具,沒有同樂過。她曾說,人的地位是靠自己掙來的,行到高位時斷然不該再任由低賤的人接近。人心奧妙,跟那些低賤的人太接觸,初初人家敬你,到最後只會認定你的位子他也能坐。

  所以,她對低同往身份的北瑭人向來不屑至極。

  他跟了她許多年,在不知不覺中,也被她影響……

  舜華噫了一聲,問道:「她們在跳什麼?」

  連璧順著她目光看去,其他伶人正在練舞。他答道:

  「上個月是北瑭樂舞,這一次練的是南臨的舞。」

  舜華眼兒一亮,脫口道:「果然與書上寫的一模一樣。」

  「什麼……等等,當家……」連璧眼睜睜看著她朝那些伶人走去。

  那些舞人緊張得要命,結結巴巴回覆著,後來聽見她說了什麼,僵硬地起舞,崔舜華也混入其中,神采飛揚地與她們合著舞。

  琴音嘎的一聲止住了,樂師染呆了。

  尉遲家的侍從英呆了。

  連璧更是呆到一時半刻說不出話來。

  頭半個時辰裡,舞人們身段僵直,節拍東漏西掉,後來發現崔府當家跳得不扭捏。十三歲小舞人初來不到一年,不知以往崔舜華的狠勁,很快就與她配合無間,其他舞人也看出她樂在其中,漸漸拉回柔軟的身肢。

  南臨的舞並不激烈,南臨舞者奉鳥兒為神,舞姿輕巧靈動中混入女子的嬌媚。這一舞,足足跳滿一個半時辰。

  崔舜華手腳略長,體態輕盈,腰肢似柳,千般裊娜。當她盡興而回時,眼兒彎彎,嘴角彎彎,眉目澹蕩,光彩煥發,轉動照人,在她身上再無近日層層重重的烏雲。她遊目騁懷,最後落在直盯著她的樂師染時,笑道:

  「以前曾有長輩教我識得南臨之好,我沒去過南臨,怎麼想像也不覺得南臨好,對它我甚是無趣,後來我認識一個南臨人,明白他、喜歡他,才漸漸對南臨的事有了興趣。我總覺得世事不脫如此,不論你看重的東西有多具意義,你得先讓人熟悉它,慢慢喜歡上它,對方自會想要瞭解它,這不挺好?這支是南臨的袖舞,我在書上看過圖樣,果然是這樣呢。可惜今日我著西玄衣,這袖子實在揮不出去。」她心情愉悅,一點也不在意穿著不夠細軟的西玄衣跳袖舞是不是一點美感也沒有。

  樂師染一愣一愣,直覺問道:

  「當家命令我們一月一曲,就是想讓北塘百姓瞭解各國樂曲嗎?」進而讓人瞭解小周春江曲的意義,讓皇上放過他嗎……這後頭的話他不敢問。

  舜華也跟著一愣,隨即凶眉怒眼地說:

  「嘿嘿,你當我人好麼?這是我刁難你們的法子!」

  她轉向還跪地的連璧,想了下,坐回錦團,深深吸口氣,伸出右手臂。

  「連璧,你上藥吧。」

  英回神,趕忙道:「等等……」

  舜華回頭看他,笑道:「我會跟尉遲當家說的,以後都讓連璧上藥。」

  連璧垂著眼,小心地拆開她臂上白布。他取過瓷瓶,抖著藥粉,一旁樂音又起。

  舜華詫異地看向樂師染,他低頭專心彈著。他不累麼?她真想問,天天都彈同一曲兒長達好幾時辰都不用休息麼?她實在佩服這些樂師對音樂的熱情。

  「當家,這南臨東上邊就是大魏,聽說大魏舞曲與南臨相仿呢。」連璧沒抬頭地說。

  「我對大魏不熟,不太清楚。」

  連璧瞪著那些藥粉,自然地再問:「當家認識的這南臨人想必在當家心裡極為重要,要不要連璧安排一下,差人上南臨去請來做客敘舊呢?」

  舜華微笑:

  「不必。以後……我想都感情淡了,不必再連絡。」是啊,她想她還有以後的話,白起與她,是生疏了,畢竟白起眼裡,她只是崔舜華。

  他與柳家小姐好事將成,既然柳葉月有心害死絮氏舜華,難保白起不會說溜,讓柳葉月再害她一次。

  她還想保有心裡那方楊柳青青、湛藍碧空的淨土,不想一次又一次的恨上人。她見連璧瞪著自己的右臂傷痕。「很可怕麼?」

  「……不,沒有……怎會呢?只是連璧嚇了一跳,以為只有刀傷,哪知連、連……」他忙著取藥灑上。

  「剩下的是擦傷,忘了塗藥都結疤了,不礙事的。」

  「我……我有生肌藥,對,我有……可、可以好……得完全……」

  舜華瞧他說話抖得不像樣,就連防著連璧、監視著所有過程的英都覺得詭異。舜華問道:「連璧,你怎麼了?」

  「沒……」連璧深吸口氣,朝她笑道:「連璧只是感動當家願意讓連璧上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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