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寶齋的老闆姓多,名多。
他最喜歡的一句話就是:多多益善。
曾經有一次在酒樓裡,他無意間幫了一位少年公子之後,他多寶齋的生意就日漸興隆了起來,他賣的珠寶、首飾、精細小玩意兒居然能打進往常都打不進的官宦貴人圈子。原因是那位少年公子經常腰繫了一個多寶齋的玉珮,手中經常把玩一個多寶齋的七巧象牙球;而那位少年公子就是當今八王爺。
自此,那些皇親國戚達官貴人就知道了多寶齋的存在,再加上多老闆能言善道、貨色精細且經常有新品,因此那些貴人們來買了一次首飾,就會來買第二次,第三次……
經過了幾年之後,多寶齋就成為京城三大珠寶店之一,他的多多之名就響遍京城的商人圈子,成為一大名商。
此時,多多老闆正站在他一生最大的貴人面前,解說多寶齋中檔次最高的各色珠寶。「……這支鳳頭釵純金打製而成,鳳羽細緻輕盈,隨著步伐微微顫動,栩栩如生。風頭口中銜了一顆珍珠,此珠產自東海,瑩白透亮,內蘊微紅,暗室中能泛出淡淡光華,極為珍稀。」
朱納雍含笑聽著。「挺美的。喜歡嗎?」他笑問向一旁的江太夜。
如果坐在旁邊的是朱納雍過去的紅顏知己們,那麼她們早在多多老闆打開一個又一個檀木盒時,就都雙眼放光,臉頰泛紅,興奮的盯著那些頂級珠寶;就算再差一等,坐在旁邊的是府中歌姬侍妾們,瞧見那些令人目不暇給的金釵美玉珍珠,心中早在琢磨該怎樣得體又合理的向王爺要求一件首飾為自己添色。
可惜現在坐在他身邊的是江太夜,從小在山林中長大,平日身上帶著的東西除了放錢放零嘴的小茶包,就是系發的布繩。
「很漂亮。」這是江太夜對那支風頭釵的第一印象,但也僅止於此。
朱納雍親手拿起釵子,尋思了一個位置,為她插在發上。他欣賞了下,眼眸笑得彎彎的。「很好看。」
其實朱納雍對於稱讚女人的詞彙非常貧乏,通常就是那幾個字翻來覆去的使用。但是一般女人只要聽得他說一個好字,心中早就喜翻天了,哪裡能夠明白他說的好、美、不錯、漂亮,實際用了幾分心思在言詞裡面,恐怕就跟他隨口說說今天天氣很好的心思是差不多的。
一旁的杏袖和翠袖立即捧來一面銅鏡,讓江太夜照著。
而朱納雍那句「很好看」,就像是按下一個無形機關,杏袖、翠袖、多老闆接力似的讚美起天仙般的姑娘與高貴鳳頭釵是如何的相配……江太夜盯著自己鏡中的模樣,越看越覺得奇怪,但是哪裡奇怪她也說不上來,而且她覺得頭上有些沉沉的。
忽然,她把頭朝旁邊用力一甩!
見狀,多老闆像是又被按下一個無形機關。他中年發福的身材瞬間迅如流星的接住那支栩栩如生的鳳頭釵。老天爺啊!這支飛往王爺俊臉的鳳頭釵,只要身軀畫花了王爺那俊俏的臉蛋一下,他就算有十個腦袋也不夠砍呀!
朱納雍今天手邊那把絲扇還來不及張開擋下暗器,就發現金光閃閃的暗器被人接走了。
「啊!我終於知道哪裡奇怪了。」江太夜看著鏡子,笑瞇了眼。
多老闆抖顫顫地捧著那支昂貴鳳頭釵,臉上的冷汗還未抹去,就瞧見更驚人的一幕——江太夜又猛力甩頭。
一支斜插的珠花簪向旁邊飛出,上面連綴著七顆渾圓碩大的珍珠。
一支金步搖往斜邊飛出,上面綴著金質鈴鐺和鮮紅珊瑚。
一枚玉杯向後面飛出。那是翠袖精心裝飾在發中央的壓發玉環,豐指般的白玉環,毫無瑕疵。
一切都發生的電光石火之間。
多老闆手中捧著尚未賣出的鳳頭釵,因此那支射向尊貴王爺的珠花簪,他來不及表示忠心的為王爺擋下。
朱納雍先前握住的絲扇趕不及上次的買賣,正巧能迎上這次的生意。
刷的一聲,張開的絲扇把他的俊臉遮住一半,啪的一下,剛好擋住那支珠花簪,如果沒算上簪子那銳利的尾端刺破扇面,險險戳在他手指邊的話。
杏袖和翠袖手捧沉重銅鏡,心有餘而力不足,再加上反應也沒那麼快,於是只能目瞪口呆的看著事情發生。
金步搖和玉環是貼身侍從齊遠接下的。他猿般迅速躍起,接住了去勢甚疾的金步搖,眼角餘光瞧見有一物即將墜地,連忙一個板凳折腰,伸手一撈,恰恰好接住玉環,沒磕破任何角角。只是他的腰這般違反人體方向的扭著,差些兒扭傷了。
大廳裡,眾人皆驚她獨笑。
江太夜看著銅鏡裡的自己,滿意的笑道:「嗯,這樣舒服多了。」
這時她發上只剩下一些纏發的絲帶,其餘的裝飾都被甩了出去;除了兩繒頭髮散了下來,她的髮型並沒有多大的改變,這就要歸功於翠袖梳發的好手藝了。當然一部分的原因是她仍是未婚閨女,不用整個盤發挽髻。
成日在山林裡奔跑、學武練功,江太夜對首飾哪來那麼多的講究。
實用至上!
那些又重又亮的髮飾戴著多彆扭呀,恐怕在山林裡跑沒幾下,她就被溝在哪枝樹杈上了,不然就是那些釵子自已掉在哪個山溝或落葉裡,連她也沒注意到咧!
朱納雍愣了下,畢竟剛才的事情有些超出他二十多年來的認知。不過,他練了二十多年的笑容,仍是和煦的緩緩漾開。
「江姑娘,你不喜歡這些釵飾嗎?」只要是女人,應該都喜歡吧?至少在朱納雍認知的女人裡,不論是青樓名妓、官宦千金、皇宮妃子全都會喜歡。她們經常尋思該如何讓自己的妝奩裡再多些珠寶首飾,然後戴上它們讓男人欣賞、給女人羨慕。
聞言,多老闆捧著最先被甩出來的鳳頭釵,冷汗別的流了下來。經營珠寶生意的多老闆當然不會認為有女人不愛珠寶,他只想到是因為貨色不夠好,讓這位王府的美姑娘不願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