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納雍已經直起身,不理一旁目瞪口呆的眾人,直接隔袖牽起她的手腕,準備和她一起享用解乏的酒水和點心。
江太夜有些別彆扭扭的走著。
「怎麼了?」
「那個?我可以說嗎?」
「你直言無妨。」朱納雍含笑點頭。他喜歡聽她說話,越是聽她說話,他覺得自己越接近真實;卸下虛偽的矯飾,讓他覺得輕鬆,漸漸能夠體會生命裡不同的面象。
「陰險王爺,不……王爺,我覺得、覺得我好像踩到了什麼,不知道是不是狗糞……能不能讓我清理一下鞋子再吃東西呀?」
朱納雍眨了眨眼,長長的睫毛揚了揚,表情有些呆楞。「狗糞?」那是什麼?
「既然要吃點心,那就先把這臭烘烘的東西弄出鞋底吧……」
「臭?」朱納雍嗅了嗅。他只聞到食物的香氣,哪來的狗糞味……其實,他好像也沒聞過這東西的味道吧?
「翠袖?」朱納雍招手。
翠袖和杏袖連忙同時上前。
「幫小姐清理一下。」
「是。」
立即有人拿來另一張蓆子,江太夜就坐在蓆子上,脫下鞋子,再換上另一雙鞋。只能說王府管事和丫鬟們細心且周到,除了熱食、茶水、點心、蜜餞……等食物之外。衣服、鞋子、巾帕、枕席……等什物皆備全,以防不時之需。
「咦?我的鞋底只有土呀,沒踩到什麼奇怪東西。」江太夜瞧見翠袖拿著鞋子,遞給一旁的小丫鬟拿去將鞋底的塵土刷乾淨。
朱納雍靠了過來。「怎麼了?」
「既然我沒踩到狗糞,大家原本是站在我旁邊,好好的,為什麼要突然彈遠了好幾步?」江太夜疑惑的問問翠袖。
朱納雍一聽,就知道事情的緣由了。他並不打算向她解釋他作揖的對象屈指可數,其中身份最低的是當朝太傅,官居二品。
他瀟灑一笑。「別理她們。也許是她們眼花了,以為哪邊有蟲子跑出來,才嚇得往後退咧。」
江太夜迅速往四周的地上掃視一圈。「有蟲子?是蜈蚣嗎?
這種天候也該出來了。你們看到別怕,叫我一聲,我敢抓蜈蚣的。」
她對翠袖等人笑笑。
「休息了。吃些東西吧。」朱納雍站在她身後,無聲地瞪了眾人一眼。
翠袖等人連連配合的點頭。「奴婢若是瞧見蜈蚣的話,肯定會叫小姐來為奴婢抓蟲的。請王爺和小姐先用些點心。」
朱納雍隔袖握住她的手腕,邊走邊聊:「太夜,別院也養了幾匹馬兒,看你要不要試試。附近有許多地方可以遊歷,住個三五天再回王府?」
朱納雍原先只打算在別院住個三五天就回京裡,豈知他們過得實在太愜意了,竟一連住了十來日都還沒膩。沒想到,他只是遠離了皇城幾十里,心情就變得這般舒坦。
唔,不過,他在別院要等的人沒等到,倒是洛總管轉來了一張請帖。
國舅的母親下個月作六十大壽,她是當今皇后的母親,被封為一品誥命夫人,因此這個壽宴不能推辭,看來是要親自去一趟了,反正還有一個多月,時間該夠了。
兩人在別院同進同出十幾日,侍衛傭僕裡可能存在的暗樁、探子,也把該回傳給真正主子的訊息各自循不同管道遞出了。
朱納雍雖然還沒回京師,但八王爺瞧中一名平民女子,兩人感情金針一日千里的消息,卻已在某些勢力裡傳得沸沸揚揚。
別院,書房。
「太夜,字帖臨摹好了嗎?我要檢查了。」朱納雍涼涼的問。江姑娘的稱呼是上一個感情階段用語,如今他已經換親暱些的稱呼了。
「還差一些些。」江太夜握著毛筆,雙眼專注,屏息練字。
朱納雍能過得這般愜意的原因之一,就是有美相伴,就算是日日下棋喝酒,照樣趣味盎然呀。啊,她不會下棋,而且到現在還是找不到機會哄她喝酒。
不急,一步一步來,他挺有耐心的,而且現在教她寫字,他覺得挺有趣的。
小娃兒字丑,艷羨他的字美,這幾日正學得熱火朝天呢!
嘿,終於找著了一項贏過她的事情,真愉快!他變得容易快樂了。
「呼,寫完了。」江太夜歡天喜地的摸了摸奮鬥許久的成果,高興地展現給他看。「怎樣?比上一張漂亮吧?」
朱納雍走過去細瞧,同時拿起一支硃筆。「嗯,有進步有進步。」
瞧見那些勉強稱得上是字的臨摹,他笑得眼眸彎彎,彷彿一隻狡詐的狐狸,順理成章的站在她身後,小娃兒就這樣站在他胸前半寸遠的地方。
硃筆一圈。「這三點水,輕靈神蘊,彷彿天降甘霖,好!」只是江字旁邊的工字稍顯歪扭。
硃筆再圈。「這一勾,有金戈鐵馬之勢,力道雄渾,好!」只是筆勢之末把紙戳破一個小洞。
硃筆又圈。「這個人字,好啊!就像人掌萬物一般,大器四方!」
是呀,一個大大的人字,是整張臨摹裡最容易辨認出來的字。
隨著他的硃筆圈呀圈,她驚歎連連的看著自己的佳作,覺得自己一次比一次進步,越來越有練字的信心和興趣了。
等到朱納雍評點結束之後,紙張墨汁淋漓的同時,朱批也隨處可見。
「王爺,接下來呢?哪些地方要再改改?」江太夜聲音好甜好甜的問著。
這幾日她已經學字學得樂不思蜀了。反正委託物不見帖都給他了,她沒有回去繳令,不見山莊自然會另外派人來尋她。
現在,她上午改成學字,下午才去騎馬,晚上有空時再學一輪字。
「本王瞧瞧。」
朱納雍換了一支竹管兼毫筆,吸飽墨汁。他注意到越輕的筆身,她字寫得越差,因此他不拿平日慣用的玉管筆,改挑最輕的竹管,反正他拿什麼筆寫出來的字都一樣。
江太夜快速把新紙鋪整。
「咳咳。」
「來了。」江太夜把小手往他的手掌裡一遞,小手一握。
她握著筆,朱納雍握著她的手,兩人同握一支筆,開始王爺式的培養感情書法教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