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低喃咒罵她,猛然察覺,他連她姓哈名哈都不知道。他竟為了一個不知名的小妖女,淪落至廝!聞人滄浪狼狽抹臉,他的掌心,有一抹香氣仍未散去,是那小妖女的味兒,他被偷襲昏迷之前,就是嗅著這個,然後便看見她笑得像偷腥得逞的貓兒,烙入他眼簾,之後,他失去了意識。
他忿恨掄握拳頭,恨不得狠狠捏碎那縷香味。
實際上他最想捏碎的,是她糖蜜可愛又慧黠惡劣的笑靨!
第2章
典當品的日子,並不難熬。嚴家當鋪無權要聞人滄浪做任何事,至少,三個月內,是無權的,一旦他淪為流當品,情況自然不同,他只有兩種下場,一是被標價出售,一是留在嚴家,變成賣不出去的滯銷下人。
哼。
這種事,不會發生在他身上。
三個月後,小妖女一踏進當鋪為他解完毒,他第一件要做的事便是出掌擊劈她!不,一掌送她上西天,太便宜她了,他也要她嘗到受辱滋味,要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至於要用哪種方式整治她,他正好利用這三個月好好想想;第二件事,則是解決嚴家上上下下所有人,誰都無法將他聞人滄浪的模事傳播出去。
他並不是一個在乎名聲的買虛君子,外頭如何論他、談他,他全然不放在心上,更不會為任何批評去改變自己,這意喻著,他被當進嚴家一事,即便被武林中人知道,又何妨?以他的地位和個性,沒人敢當著他的面大方談論這回事,他只是嚥不下這口氣,不想讓小妖女志得意滿地竊竊賊笑。他現在就可以想像,她是如何地笑彎了那對細眉、那道粉唇,還有那雙黑得發亮的狡猾媚眼!真的好想親手捏斷她纖細白嫩的頸子。
樹敵無數的他,不曾想這般殘忍地教訓他的仇家-當然,他的仇家也從來不會耍這類小人技倆。
他的仇家中,沒有她這樣的傢伙,心胸狹隘、度量窄小、愛記仇、滿腹壞水、手段下流,又糖葫蘆不曾離手的毛丫頭。
想起鮮紅甜膩的糖葫蘆,就想起他與她的老鼠冤。
他不就是為了那串鬼玩意兒,困在嚴家當鋪?要走當然不是難事,會留下來不過是接下來他沒有其它要事待辦,閒著也是閒著,另一方面,他不想錯失逮住她悄悄跑到當鋪來看他狼狽情況的機會。
她一定會來,不可能等到三個月後才來,她不是有耐心之人,而她的貪玩本性,絕不會願意放過取笑他的好時機。
他雖然和她一點都不熟,連姓名亦不清楚,她卻摸透他的傲性和最能羞辱他的辦法,他也摸透她的脾性和行事風格-被她迷昏,是他失策,是他眼高於頂的結果,他高仰下顎,不屑低頭覦她,才會慘遭暗算。矮子矮,一肚子拐,專幹些小人勾當。下回再遇見她,他一定會將視線往下挪,仔仔細細盯緊她,不放過她舉手投足之問瞬發的偷襲行徑!聞人滄浪為自己方纔的念頭鎖眉。
盯緊她?
不對,他不是要盯緊她,他是要做掉她,讓她知道惹怒他的下場為何!
聞人滄浪冷冷一笑,繼續賴在池畔這座涼亭裡優閒度日。
興許是嚴家人忌憚他的身份,沒人敢來打擾他,在嚴家,他就像名貴客,在這兒,吃的喝的穿的都有人張羅,本來該與幾名雜役共擠一室的床,也因雜役們怕被他冷傲氣息給凍傷,一個接一個搬著枕被,窩到其它房裡去睡,讓他獨佔一間房。
除了偶爾被鋪裡人遠遠圍觀、指指點點,像在看猴子一樣之外,他不覺任何不適。
既來之,則安之,就當自己住進一處清幽寧靜的上好客棧,享受武林打殺之外的平和日子。
風,輕輕拂撩池畔一排柳樹,葉兒搖曳生姿,宛如輕笑,池水悠然泛起淺淺漣漪,嚴家景致如畫,園中建築古雅別緻,迭石層層,或為假山,或為石洞,遊廊蜿蜓巧妙,門洞花窗雕工細膩,院裡種植的一花一草,融入園景,要他在此處待上三個月,一點都不難以忍受。他會在這兒過得極好,他要她親眼看看,他聞人滄浪,隨遇而安,絕不會有她想見到的慘狀發生,哼。
「聞人公子。」亭外,有人輕聲喚著他,他雖聽見,卻不搭理,整間當鋪裡,沒有人值得他閒話家常。
那軟綿綿的嗓不放棄,又喊:「聞人公子!」
聞人滄浪緩慢地挪去微瞇視線,一張幾日來時常見著的粉顏落入眼中。
嚴家上下,能讓他記住的人不多,屈指算算,不超過五隻,而粉顏的主人,正好排在第五。
她是跟在嚴盡歡身旁的貼身侍女,名喚春兒,不是個模樣多突出特別的女孩,只因為有嚴盡歡所在之處,必定有她,與其說他對她有印象,不如說是她跟隨的主子太教人嫌惡,不由得,連帶記住了她。
見他總算肯將視線瞟來,春兒露齒微笑:「聞人公子,能不能請您幫春兒一個忙?」深諳他絕不會爽快應允,她逕自央求道,手裡竹帚握在雪白柔萸間,怯怯遞上:「府裡工作好多好雜,我忙不過來,您可不可以替我掃乾淨這條廊上的落葉灰塵?」
她話還沒說完,他的眼,已由她身上收回,落向嚴家大池,當她是一陣吹過耳邊的風,理也不理睬她。叫他掃地?是他聽錯了,抑或她腦子燒壞了?他,聞人滄浪,這輩子手裡拿過的,只有刀劍,沒有竹帚;只有腦袋,沒有水桶。
「聞人公子,您就好心幫幫忙吧。我若沒做完工作,會讓小當家責罵的……」
春兒可憐兮兮說著。
他連吭都不吭聲。
春兒歎息,握帚的手挪回自個兒胸前,一對黑白分明的大大眼眸凝啾他,兩人之間沉默許久,他沒回頭,她沒離開,就這般佇著。
一灶香時間過去,兩灶香時間過去……
「聞人公子,求求你了……」春兒再囁嚅,嗓音小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