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她老人家不讓……太后……親自來了。」
玉玄與魏明揚同時一怔,遠眺的同時,只見太后身著一襲便裝匆匆而至。
「聽說皇上要取鎮龍丹?」太后滿面嚴肅,一見魏明揚,劈頭就問。
「孟學士此刻奄奄一息。」一頓,他上前解釋。
「糊塗!你可知道,那是你父皇留下來的!」太后喝斥。
「先皇臨終前交代朕,如有需要,可取來一用。」不顧幕後威儀,魏明揚堅持道。
「你!」太后看了玉玄一眼,歎了一口氣,壓低聲音,「你可知道,那是救命的東西?」
「正是用來就國丈之命。」
「將來呢?拿東西只此一粒,皇上將來若有萬一,怎麼辦?」
太后愛子心切,顧不得把話挑明。
「將來再配便是。」
「你說的容易!」太后一瞪眼,「你不知道,當年為了配這鎮龍丹,就花了十年之工,除了千年人參、萬年靈芝、天山雪蓮這三味奇珍藥材之外,還得『白露』那天的露,『谷雨』那天的雨,『霜降』那天的霜,『大雪』那日的雪,四水調和,方可入藥,就算節氣對了,天氣若不對,也配不出鎮龍丹!」
「等個十年八年,總能配得。」魏明揚不以為意。
「若這十年八年之中,皇上遭遇意外,如何是好?」
「母后,朕命大,一時死不了。」他嬉笑以對。
「總之哀家不許!」太后執拗,「要想從我這裡取藥,等我死了再說!」
「好。」魏明揚更固執,當下斂去笑容,肅然道:「那朕就此辭位,不再當皇帝!」
「你……」此言一出,不只太后,就連玉玄也駭然。
「當皇帝連這點主都做不了,還有何用?只是傀儡罷了。」輕彈衣袖,他說得雲淡風輕。「朕這就去御書房,把玉璽交還母后。」
說著,還真的邁開步子,頭也不回朝御書房走去。
「你……回來!」終於,還是太后按耐不住,急忙喚道。
「母后不同意?」他立刻回身,露出勝利微笑。
「知道你喜歡她,可沒想到竟愛到這種地步。」太后再次深深看了玉玄一眼,從懷中摸出一串鑰匙,氣餒的扔在地上,「自己去庫房取吧,哀家想管也管不了了。」說罷,轉身離去。
魏明揚一言不發,默默地拾起鑰匙,交給近侍太監。
「去,把東西取來。」
太監得令,飛快地離去。
月朗星稀,偌大的御花園中,褪去方纔的爭吵聲,顯得異樣寧靜。
「咱們稍等,一會兒取來了藥,就一起去看孟學士。」魏明揚輕聲對她道。
玉玄看著他,第一次,認真的看他。
她心中翻江倒海,很難說出此刻的心情。是恨?是詫異?還是感激?她不懂,真的不懂。
他的種種行事皆是撲朔迷離,真把她弄糊塗了。
「放心,孟學士肯定有救。」他誤會了她此刻的心思,安慰道。
「為什麼?」沉默半晌,她終於忍不住開口,「為了救我父親——就一個連我都弄不清是否該救的人——值得嗎?」
「其實你並不恨他。」他的回答讓她意外,「假如我見死不救,你反而會恨我。」
「我……」
「我會證明給你看,嫁給我,並不糟。」魏明揚上前一步,忽然露出淡淡微笑,笑中有前所唯有的溫柔。
這一刻,玉玄腦中一片空白,心裡卻有些許暖意,在激盪處回流。
就像魏明揚所說,父親果然得救了。
現在,玉玄終於明白了鎮龍丹的含義——能鎮住天子龍脈的丹藥。可見其重要性。
也因為這顆鎮龍丹,她忽然出了名。
世人本以為她不過是魏明揚納的小小嬪妃,但一聽說天子為她居然割捨了鎮龍丹,便知道她的地位何其重要。
於是乎,朝中上下無不向她靠攏,六部元老、王侯貴婦,送禮的送禮,求見的求見,拜帖若一字排開,可以從朝陽宮一直放到皇宮外。
她沒料到一顆小小藥丸居然造成這麼大的震撼,一時間六神無主,不知如何應對。
自幼孤僻的她,要一一與八方人馬周旋是不可能的,但若叫她閉門不見,她又擔心得罪權貴,對孟家不利。
正當左右為難之時,一個人忽然出現在她面前。
「嫂嫂!」來人神采飛揚,一雙晶亮眸子顧盼生輝,正是魏明揚的寶貝妹妹,傳說中的嫣公主。
別人可以不見嫣公主卻不能不見。
玉玄對嫣公主早有耳聞,說起對方在這宮裡的地位,恐怕無人能及,據說先帝在世時就十分寵她,太后和魏明揚更是讓著她,只要她撒嬌跺一跺腳,便呼風喚雨,摘星采月,無所不能。
此刻她主動拜訪朝陽宮,玉玄自然不敢推托。
「嫂嫂果真漂亮!」魏明嫣親暱的拉起她的手,仔細打量一番,「難怪我皇帝哥哥念念不忘。」
被這麼誇獎,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喲,這麼多拜帖啊?」瞧了瞧書案,魏明嫣笑道:「聽說嫂嫂入宮一來,深居簡出,還不曾見過一個訪客,今日可是為小妹破例嗎?」
「公主說笑了,玉玄哪有這麼高傲,只是拜帖太多,不知該先回哪個。」她低聲回答。
「依我看,哪個都不要回。」魏明嫣卻道出令玉玄訝異的話語:「都是麻煩。」
「哦?公主賜教,願聞其詳。」她初入宮,真想聽聽別人的經驗之談。
「我從小到大,把這些人看透了,他們討好你,巴結你,不過是想讓你替他們做事罷了,若你幫不上忙,他們送出去的厚禮又收不回,肯定會在背後詆毀你。」她輕哼。
「是嗎?」玉玄一怔。
「嫂嫂在宮外,想必也聽過不少關於我的壞話吧?」她苦笑,「比如什麼任性刁蠻之類的……」
玉玄莞爾不語。
的確,她聽過,所以之前還一度緊張,生怕這位小姑難以相處,沒料到人家卻如此大方可愛,看來流言的確害人。
魏明嫣又道:「從前他們也像現在這樣,一個勁跟我套交情,一旦我不忍心收了禮物,他們的非分之求馬上就跟著來,不是討官做,就是要除掉誰,我若不依,第二天肯定有一則關於我的流言在京城裡傳遍。」她輕歎口氣,「所以,嫂嫂啊,你可千萬別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