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連再見都不說,她未免太對不起他了,為人要厚道不能自私,好歹得聽聽他怎麼說。
可,她希望聽到什麼?聽到他用鴨霸到不行的口氣說:「你,宋問問,不准始我離開半步。」
如果他真這麼說了,那麼即使對不住奶奶,她也會留吧。
是啊,要留,關奕杉會是個好爸爸,所有成長的生命都不應該讓父親缺席,孩子有權利、奕杉有權利,就讓奶奶怨她好了。
宋予問在此發誓,倘若事情走到那個地步,不管付出多少心力,她都會哀求奶奶原諒。
問問握起拳頭,用力朝枕頭打過去。做好戰鬥的準備吧,雖然女子是弱者,然而為母則強,她,準備好了!
車子停在家門前,熄火。
關奕杉沒下車,仰頭,心情沉重……
敏玟同意嫁給他了。這句話,他等了十年,終於等到結果,沒想到竟然發現,他不快樂。
為什麼?章敏玟是他的啊。
自從知道敏玟因為流產,造成不孕的後遺症之後,他就確定敏玟是他這輩子的責任。
他花很多時間說服她,不管有沒有後代,他都會愛她、呵護她,因為章敏玟是「關奕杉的」。
他不懂,非常不懂。心想事成,他應該感覺喜悅才對,為何會心情沉重?
「你確定宋予問肚子裡的孩子是你的?」章敏玫嫉妒,漂亮可愛的臉龐浮上恨意。
「是。」他沒打算隱瞞任何人,包括奶奶,他之所以沒說破,是礙於大哥,否則他很樂意昭告天下,他馬上要當爸爸了。
「你打算怎麼辦?」她扭著皮包提把,面露不安。
「什麼怎麼辨?」他們結婚和問問有什麼關聯?
「孩子出世之後呢?宋予問還要跟我們同住?」
「當然,孩子是我和她的。」孩子不能離開爸爸或媽媽,這件事在之前他們就有了共識。
「那你置我於何地?誰的婚姻可以容得下第三者?」淚水滑過臉頰,章敏玫低聲輕啜。
「問問不是第三者,她是孩子的母親。」
「所以我是第三者嘍?」章敏玟抬頭,眼底盛滿委屈。
那個眼神,和當年她流產時一模一樣,他的心軟了,他記得,始終是自己虧欠她。
「我沒這樣說。」他放軟口氣。
「為了你,我願意收養小孩,反正我已經生不出小孩了。」她非常明白,不孕這件事,絕對能刺激他。「我保證會疼他、愛他像親生的媽媽,但是宋予問……她必須離開我的生活。」
「你要問問去哪裡?」
「她不是你的大嫂嗎?送她回去歷方哥那裡呀。」抹掉淚水,她淺淺笑著,彷彿剛剛的悲傷從來不曾存在。
笑容微微擴大,她清楚,宋予問再也回不去那裡。
關奕杉抬眉,觸上她甜甜的笑容,第一次,她的笑讓他覺得面目可憎。
他不想和問問分離,他想要她待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就像這段時問,他們相處的這樣。
他們的默契很好,他們的溝通很順暢,他們觀念很相像,就連教養小孩的態度都一模一樣。他們是配合度這麼好的一對父母,為什麼要被拆散?
是敏玟錯了,她太小心眼,容不下生下他兒子的女人嗎?
他寧願是敏玟的錯,那麼他就可以試著再溝通,可惜,為了證明錯在敏玟,他在開車回家的路上,打手機詢問過許多人,但他們一致回答——如果敏玟容得下問問,才是真的有鬼。
因此,他非把問問送走不可?
心被火燒到了,扭曲變形,劇烈的疼痛感幾乎要把他的胸腔撐破。
這只是想像啊,他不過想像問問不在自己身旁,就痛苦得說不出話,如果她真的不在了,他會變成怎樣?
關奕杉猛然回頭。
是誰?是誰把他的心肝腸胃攪成一團,是誰挖走了他胸口最重要的一塊?慌了、亂了,他洩恨地,雙手捶上方向盤。
刺耳的喇叭聲傳來,問問放下枕頭走到窗邊。那是奕杉的車子,他回來了,可是為什麼不進屋內?
她起身,扶著腰,像典型的孕婦那樣,邁著企鵝步下樓,走到他的車子旁邊。
她敲敲車窗,車窗裡,有一張慘白的男人臉龐。他怎麼了?心情很糟嗎?看來今天是個壞日子,大家都不好過。
她拉開車門,迎接紳士下車。
紳士的行徑很不紳士,一下車就把孕婦緊擁在懷裡,也沒想過,孕婦會不會因為過度擁抱而窒息。
「發生什麼事了?」她像安撫大孩子似拍拍他的背脊。
他搖頭,柔順的黑髮搓揉著她的頸項。
「心情很糟嗎?要不要吃冰淇淋?冰箱裡面有Haagen-Dazs。」
「不要,我想吐。」
「不會吧?想吐是孕婦的專利。」她試著擠出一絲微笑,捧起他的臉,讓他正視自己。
「看在我當那麼久的麝香貓份上,幫我一回行不行?」他的口氣裡有兩分耍賴。
問問輕笑,明明是那麼高大的男人啊,居然來這招。
「好。」她張開雙臂,再度引他入懷。
他抱住她,緊緊的、牢牢的,好像怕她不見似的。
她知道自己傻氣,她知道「宋予問是他兒子的媽媽」,層層推演之下,宋予問多少和「關奕杉的」沾上邊,所以他不放手,她就會繼續待在他身邊,沒有半分勉強。
就這樣,他抱住她,五分鐘、十分鐘……不知道經過多久,就算她被抱得腰酸背痛了,也捨不得挪一挪身體。
終於,他放開她,轉而握住她的手。
「怎樣,感覺好點了嗎?」
「再吃幾口Haagen-Dazs就會好。」
「那我們進去吃,我記得還有草莓口味的。」
「那個很甜。」
「這樣啊,好吧,那我找找看有沒有香草口味。」
關奕杉定定的看著她,眼睛不移動半分。糟糕,只是看著、沒有摟抱、沒有變態親吻,他就覺得被刨掉的那塊東西又被補滿填平,怎麼辦?若往後她不在,誰來幫他的胸口砌牆補磚?
「我臉上寫字了,幹麼讀得那麼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