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她住處時,一名美婦在大樓外張望,指下按的門鈴,正是岳姍姍所住的那個樓層。
他好奇地上前詢問:「您——找人嗎?」
女人回身,與他對望。
那是個打扮入時的女人,雖然有點年紀,但因保養得宜,風韻成熟,走在路上依然能夠吸引男人的目光。
他在她身上看到與岳姍姍神似的相貌,多少猜出對方的身份。
「找姍姍?」他問。
「對,我是她媽媽。你也是這裡的住戶嗎?」
「不是。我是姍姍的朋友。伯母,請先進來再說。」他拿出鑰匙開大門,搭電梯上樓,左轉,開啟住處鐵門,招呼婦人進屋。
「您請稍坐,我跟姍姍說一聲。」他拿手機撥號,告知岳姍姍。
「我媽?」另一頭,岳姍姍頗驚訝。「她要來也沒先通知一聲,你先幫我招呼她,我走不開。」
你幫我招呼她。
極自然脫口而出的一句話,她沒特別留意,他卻讀出當中的親疏分別,唇畔湧現笑意。「好,你忙,我不打擾你。」
「如琛!」
聽到她急急的叫喚,他又將手機貼回耳邊。「還有什麼事?」
「那個……昨天你說……」
他淺笑,柔聲說:「不急,等你回來再說。」
結束通話,他轉身問:「伯母,您喝咖啡嗎?」
姍姍嗜咖啡成癡,除此之外只剩懶一點時才喝的茶包,但用那個來招呼客人太失禮了。
「我喝。」宋藝芸應聲,暗暗打量他。他有鑰匙,如此自然地進出單身女子的住所,熟練得像是常來一樣,他與女兒應是關係匪淺吧?
「姍姍可能晚點才會回來,您下次來的話,直接去店裡找她應該會比較方便。」至少不用在門外空等。
宋藝芸愣了愣,表情浮現一抹尷尬。他立刻領悟——不會連女兒的店開在哪裡都不知道吧?這有點離譜。
他立即改口。「或者打個電話給她,她連睡覺都會開著手機。」
「我打過了,不通。」
「您打的是舊號碼嗎?她手機上個月弄丟了,再加上騷擾電話太多,索性門號就一起換掉了。」還是他陪她去辦的。
她老是遺忘手機的存在,這一次真的找不回來了。
對方臉上的表情,已經無法用困窘來形容了。
啊……不會吧?難道說……范如琛更錯愕。
「她才剛換而已,很多朋友都還沒告知……」硬是補上這一句。
好尷尬,原來不是對方疏忽打了舊號碼,而是根本不知新號碼,這對母女到底多不常聯絡?生疏到連換手機都沒有在第一時間通知。
以前就不常聽她提起家人的事,也甚少看她和家人聯絡,他以為是自己不夠關切,沒想到還真的是極少往來。
他不可思議,怎麼會有母女感情生疏成這樣?
「你不用再替我找台階下了,我和姍姍感情確實不親。」宋藝芸歎了口氣,坦承。
「呃……」這他很難應聲。
「姍姍太獨立,其實也不太需要我的關心,就能把自己的事情處理好。」
是這樣嗎?
感情的生疏不是一天、兩天造成的,她從哪裡斷定姍姍不需要被關心?哪個孩子會不需要父母的關心?是她不需要,所以才被忽略,還是因為被忽略了,所以自己獨立堅強,卻讓母親說女兒不需要來合理化自己的行為。
這是本末倒置的藉口。
但是就像孫沁妍說的,她不會因此鑽牛角尖,反而養成正面積極的個性,渴求的事物,她學會讓自己付出努力去爭取,而不會在原地被動等待,讓自己再被幸福忽略一次。
這是她可愛的地方,他總是能在她眼中看見燦亮的星光。她不放棄,也下允許他放棄幸福的可能。
「對,她很堅強。」他愛她的堅強,從不放棄讓他看見希望。
宋藝芸凝思地盯住他臉上笑意。會在談起一個女人時,用如此溫柔的口吻、眷戀的神態,原因只會有一個。
「你跟姍姍——認識多久了?交情很深?」
雙方都是明眼人,他也不打算迂迴。
既然有進一步的打算,對方是姍姍的母親,無論感情多生疏,身份上不能失了禮數,該被認同的程序不能少。
「三年多了吧。我跟她——有共同規劃未來的打算,當然,您若同意的話,我想找時間問問她的意思。」
也就是說,他要娶姍姍?宋藝芸再度以評估的眼光審視他。
以外貌而言,是夠俊俏,與女兒登對,以內涵而言,談吐有禮、氣質溫雅,說話不疾下徐。她還以為女兒喜歡的是專科時期那個看了就讓人皺眉的粗魯學長,兩者相較下,眼前這個對象是好得多了,不過——
范如琛送上煮好的咖啡,轉身去取奶精。
「我們是不是見過?」宋藝芸問出初見時就放在心底的疑惑,總覺得有些眼熟……
范如琛回身,差點與她撞上,兩人及時退開一步,所幸有驚無險,只翻倒了咖啡,幾處污漬濺到他襯衫上,染開點點污痕。
「糟糕,你有沒有燙到?」
「沒事,衣服換掉就好。」他以抹布清理桌面、地上的污漬,再重新斟了一杯咖啡給她後,才轉身進房,打開衣櫥取出乾淨衣物換上。
在這裡夜宿幾回後,太過女性化的空間裡多了幾件屬於他的衣物。
不打算如此放縱的,她值得被更珍惜慎重的對待,可每每總在她有心的勾誘下失控,愈來愈難抗拒她了……
不過,他並不討厭這樣的轉變,如果這個掌控他悲喜的,是他肯定一輩子也不會傷害他的女子的話……
「你的手機在響……」宋藝芸繞出廚房,沒料到他在換衣服,雙方皆愣了一下,他順手抓來襯衫遮掩。
她怔愣地,瞧著他。
「呃……伯母,麻煩您在客廳稍坐。」任何人光著上身被這樣盯著瞧,都會感到不自在,就算是男人也一樣。
「你……胸前那個疤……」她太錯愕,幾乎無法反應。
范如琛僵住,由她震驚的目光忽地領悟了什麼,血色一點一滴逐漸由臉上褪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