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橙倩悄悄地深吸一口氣,要自個兒別再沈溺在過去的記憶之中,現在她要面對的,是一個聰明無比的男人,不再是當初那個癡癡傻傻的小男孩。
「看來你對如何診療病患的步驟一清二楚。」連讓她耍賴的機會都不給。
「是啊,非常清楚。」他大方點頭承認。「唬啡我沒有妳想像中簡單,妳會發現我……該怎麼說呢?應該說,我滿不好騙的。」他看似無謂的笑容之中,帶著深沈的威脅。不用他提醒,花橙倩也知道他有多難對付,只是她不懂,為什麼他才恢復聰明短短一年的時間,他的性格就有如此劇烈的變化。
「我沒有唬弄你的意思。」她辯解。
「沒有嗎?看起來像啊!」他一點兒都不相信。「不然妳怎麼會連舌頭都不檢查,就斷定我一定很健康呢?」
蛇打七寸,季玄棠這算是描住花橙倩的脖子,確實身為大夫她不能罔顧專業,只為了趕他走。
「請你張嘴。」她盡可能跟他保持距離,不跟他靠近。
「好。」她肚子裡打什麼主意他一清二楚,大步一跨,立刻就縮短彼此的距離。
花橙倩即使被嚇著,也沒有表現出來。
季玄棠張開嘴,故意把舌頭壓低,逼花橙倩不得不更往他靠近,不然根本看不見。
很好,再靠近一點兒、再靠近一點兒。季玄棠像貓一樣把花橙倩當老鼠逗著玩,表面上看起來合作,實則不然。為了看清楚他舌頭的狀況,花橙倩的臉果真離他越來越近,近到他只要稍稍往前傾,就能碰到她的臉……這個時候,季玄棠一直壓低的舌頭突然間伸出來,從她的唇際掃過。
花橙倩直覺地往後跳,瞠大眼睛看著季玄棠,不相信他竟然如此大膽。
季玄棠當著她的面哈哈大笑,這才是他要的反應,看來往後的日子會很有意思。
「你在戲弄我?」她面紅耳赤地看著他收起笑容,覺得他可惡至極。
「我是在戲弄妳,有趣吧!」他懶得遮掩企圖,反正之後她也會發現,幹嘛不大方承認?
花橙倩的臉脹得更紅了,過去上門求診的男性病患,不乏有錢人家的公子哥兒,但大夥兒對她們姊妹都相當尊重,因為他們的健康都掌握在她們手裡,沒有人敢對她們造次。
「妳現在一定在想,竟然有人敢對妳如此不敬,對不對?」季玄棠不只大膽,洞悉人心的能力更是一流,三兩下就看穿她的心事。
「妳一定納悶,我沒對妳阿諛奉承也就罷了,竟然還敢戲弄妳,簡直不可饒恕。」
沒錯,她的心裡就是這麼想。只是由他的嘴巴說出來特別可怕,這麼一個難纏的人若將他留下來,她的麻煩只會越來越大。思及此,花橙倩重新整理思緒,盡可能回穩心情,不受他挑釁。
「我剛剛確認過你的舌頭了,你的身體很健康,證實我最初的診斷並沒有錯。」她冷靜回道,季玄棠斜瞄她,多少瞭解她的企圖。
「只看了一眼,就能判斷我的身體是否健康,果然是名醫。」拍拍手。
「回春堂只收留需要醫治的病患,怕是讓季公子平白走這一趟。」她不理會他的諷刺,只希望他快快走人,只是事情並沒有這麼簡單。
「妳這是在趕我走?」總算表現出她的意圖,這一路繞得可夠遠,累!
「我只是不想浪費彼此的時間,況且醫館的房間有限,我不能讓一個沒病的人佔用一間廂房。」她們開的是醫館,不是客棧,沒病請回。
「真可惜,我以為妳會更大膽一點兒,沒想到隨便唬兩下就玩完了。」十分掃興哪!
「隨便唬兩下?」花橙倩很不高興,他當她是什麼,用來解悶的玩具?
「是啊!」他滿不在乎的點頭,就當她是玩具。「我本來以為這個月會很有意思,看來會很無趣,真教我失望。」
這個男人……「抱歉讓你失望,這裡是醫館,不是供你玩樂的地方,你若想找樂子的話,請你回京城。」花橙倩忍住脾氣不同他計較,只求快快送走瘟神,回復原先的平靜。
「京城並不比這裡好玩,人心有多險惡,妳這位一直居住在這純樸小鎮的大小姐不可能知道,最好別太早下定論!」她的回答顯然惹毛了季玄棠,只見他收起輕佻的表情,瞬間轉為嚴肅,換成另一張她沒見過的臉。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不喜歡打啞謎,也沒有橙葉繞彎說話的習慣,他若想告訴她什麼,最好說清楚。
問題是季玄棠根本無意說明。
「我不打算回京城。」若硬要說,他大概只有這句話可講,而他料得到她會有什麼反應。
「你想賴著不走?」她聞言臉色大變,不敢相信他竟然這麼無恥。
賴?好難聽的字眼。沒想到他這個在京城人人巴結,恨不得能將女兒嫁給他的貴公子,換到這默默無名的小鎮竟成了過街老鼠,她只差沒拿出掃帚趕人。
這是季玄棠踏進回春堂以來,第一次發自內心想笑,雖然先前他也曾大笑,但跟這次比起來,先前的笑似乎沒有這麼開心。呵呵,真好玩,花橙倩姑娘這回是真正勾起他的興趣了。「我走或不走,由我自己決定,不勞妳操心。」他斜睨她。
「倒是妳,想辦法留下回春堂的招牌比較要緊。」
他為人已經算是光明正大,出兵前還會先叫陣,她真該好好域謝他才是,不該怒目相向。
「回春堂的招牌?」他到底在說什麼?她一句都沒聽懂。
沒聽懂?簡單。
季玄棠從腰帶拿出一封信,晃了晃。
「妳要反悔也可以,不過得讓我把回春堂的招牌拆下來。」他不懷好意地笑笑。「就怕令尊地下有知,會氣得跳腳,聽說妳們三姊妹答應他老人家,一定會好好守護這塊四代祖先留下來的金字招牌,就這麼被我拆了多可惜。」
他手上拿著的信,正是她的親筆回函。她於信中答應要收留季玄棠,仔細為他檢查身體,並同意他寄宿在回春堂休養一個月,最後她還具名保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