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天氣都好好的,怎麼夾然下起雨來了?」殷秋水抹去臉上的雨水,跟著雷昊極一起跨進大門。
當他們走在廊下,要回到居住的院落途中,雷昊極見殷秋水因為騎馬的關係,髮髻都亂了,幾撮髮絲拈了水粘在面頰上,情不自禁地伸手幫她拂開。
這親暱的舉動讓殷秋水臉蛋微紅,才要說些什麼,已經有人先開口了。
「還真是恩愛!」一道森冷低啞的男嗓陡地響起。
這短短的五個字讓雷昊極伴隨著雷聲,在心裡打了個夾,只見他斂起眉眼之間的柔情,臉色也跟著陰鬱冷漠下來,就像罩上了一層寒霜。
瞧見他急速的轉變,讓殷秋水不禁好奇的將目光調向前方,想知道是誰造成的。
第一眼,殷秋水見到的是個年紀跟雷昊極相仿,但是體格偏瘦削的男子,兩個男人同樣有著俊美的外表,但是眼前這個人多了股陰柔之氣,而他的視線投在自己身上,讓她頓時有些不太舒服,彷彿被條毒蛇給盯上似的,直覺告訴她必須小心這個人。
「六叔!」雷昊極幾乎是咬著牙才能發出聲音。
聽到雷昊極這麼叫,殷秋水一臉怔愕,這才知道原來眼前的男人就是當年和雷昊極的妻子私通,也是子光和子亮的親生父親。
「既然你還喊我一聲六叔,為什麼娶妻的事沒先派人來告訴我一聲?而且還是趁著我閉關時成親?」雷鳳亭想到當他出關之後知道這件婚事,已經木己成舟,來不及制止。
待雷鳳亭往前跨了一步,殷秋水這才發現他的左腳似乎行動不便,必須仰賴枴杖才能行走。
「有話待會兒再說,先讓咱們把濕衣裳換下……」說著,雷昊極便回頭將總管叫來。「多派幾個奴才好好伺候六爺。」
「是,大當家。」總管趕緊召幾個奴才過來服侍。
「外頭的雨愈下愈大,六爺還是先進屋裡去吧。」
「我等你。」雷鳳亭像盯住獵物般的冰眸先瞥了殷秋水一眼,這才朝雷昊極丟下一句話,拄著枴杖轉身離開。
殷秋水見身旁的男人一動也不動地站在原地,便仰起蜂首,瞅著雷昊極僵硬的表情,似乎可以理解他複雜的心情。
「走吧。」她出聲提醒。
「嗯。」雷昊極將思緒拉回。
一直到進了寢房,殷秋水先從衣箱中幫兩人各拿一套乾淨的衣服出來,隨口問道:「我還以為他的年紀會比你多長幾歲。」雷昊極脫下身上的濕衣裳。「六叔是我祖父和祖母到了四十多歲才意外又懷上的孩子,年紀跟我一樣,只比我晚生了三天。」
「他都住在這兒嗎?」殷秋水又問。
「不是,他一向住在城西的鳳園,不過八年前已經搬到金陵城去,偶爾才會回臨安城來。」雷昊極一面換上衣服,一面想著待會兒該怎麼應付雷鳳亭,他是自己這輩子最不想見到的人。
「要我陪你過去嗎?」殷秋水有點不太放心。
「不必……」雷昊極口氣頓了一下,想到一件更重要的事,馬上語氣慎重地交代道:「往後遇上他,千萬別跟他太過接近,我不希望他有機會傷害你。」
「這話怎麼說?」這弦外之音讓殷秋水攢起秀眉。
「晚一點再告訴你,我先出去了。」換好了一套乾爽的衫袍,雷昊極才步出寢房。
雷昊極往內廳走去的路上,心情異常的沉重,因為即將面對的這個男人既是他的親六叔,也曾經像是他的親兄弟,甚至知己,無法否認在自己的生命當中佔有相當重要的地位,卻也是這輩子傷害他最深的人。
他跨進門坎,就見雷鳳亭坐在椅子上,一手揉著行動不便的左腳,想到當年就是為了救他才會受傷,雷昊極真的希望當時他沒有那麼做,因為不想欠下這份人情。
「又不舒服了嗎?」他關心地探問。
雷鳳亭扯了下嘴角。「只要碰上下雨天就會這樣,習慣就好。」
「你們都先下去,誰都不許靠近這兒。」雷昊極屏退左右,不想讓奴僕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什麼時候到的?」
「昨天晚上,結果才剛到就聽說你和新婚妻子跑去遊山玩水了,還真是鵝蝶情深,令人羨慕不己。」雷鳳亭輕哼一聲。「為什麼怕我知道你又要再娶的事?還故意趁我在閉關練功的時候成親?」
「你該知道為什麼才對。」雷昊極掀袍落座,俊臉冷凜。
「看來這個女人對你真的很重要,讓你這麼費盡心思的瞞著我。」想到方纔他在廊下看著那個女人的神情,雷鳳亭話中己出現了殺機,自己有多痛恨這樣的情況,一次還不夠,又得再面對一次。
聞言,雷昊極口氣愈加冷硬。「你敢傷害她的話……」
「你就會殺了我?」雷鳳亭大笑兩聲。「看來你已經愛上她了。」
雷昊極低喝:「我不愛她!」
「咱們是一塊長大的,你有沒有說謊我還會看不出來嗎?」雷鳳亭眼底閃著殺氣。「也許你真該一劍殺了我,這樣你和我就不會再這麼痛苦,我也不用再看著另一個女人擁有你……」
「六叔!」雷昊極厲聲提醒他,他們永遠是叔侄,不會有其它關係。
雷鳳亭的笑聲變得好尖銳,讓人打心頭發冷。「我真懷念你直接喚我鳳亭的那些年,還記不記得當時咱們的感情有多好,沒有任何人可以介入」就是因為這份抹煞不了的血緣關係,讓他不管怎麼努力,也跨越不了倫常這條線,雷昊極永遠不會是他的。
「夠了!」雷昊極繃聲低吼。「我無法改變六叔的想法,但是……不要再讓我更恨你了。」他沒有跟家族中的任何人說起這件事,是不想有醜聞傳到江湖上,更不希望雷鳳亭受到異樣的眼光。
「能得到你的恨也不錯!」雷鳳亭自嘲地喃道。
雷昊極假裝沒聽到這句話,打算起身離開,無法忍受再見到他。
「天下的女人都是一個樣子,她們既自私又無知,永遠耐不住寂寞,只要有男人願意哄哄她們,再說幾句甜言蜜語,就會乖乖地投向他的懷抱,就像蕭婉婉當年一樣。」雷鳳亭臉上的笑意陰森,接著緩緩地從座椅上起身。「你愈是在乎的女人,我愈不會放過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