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班啊,睡覺啊,賞鳥啊。」
「你去看鳥能看出什麼鳥來?」氣質高貴的J夫人珠寶設計公司董事長丁美玫說了很沒氣質的話。「唉,小時候不該放你在阿公那邊的,漂亮衣服不喜歡,芭比娃娃不喜歡,整天在田里跑,都怕你變成野孩子了。」
「如果你把我帶在身邊,哪有心力出國學珠寶設計,然後開了這麼大的公司?」台灣五家精品店,香港、上海、東京、洛杉磯還有分店。
「哼,我還得感謝姓龔的,讓我功成名就。」一提起那人,丁美玫火氣就大了。「我那時候是瞎了、聾了,讓他的甜言蜜語哄去當黃臉婆,要是我繼續留在伸展台,以我丁美玫當年的名氣——小倩啊,你瞧瞧自己的長相和身材就知道了——絕對不會輸給今天的林志玲。」
「媽媽你還是保養得很好。」給媽媽諂媚一下。
「呵!我也沒什麼保養啦……」丁美玫笑得十分矜持,突然發現自己不是在跟貴婦或記者講話,立刻像趕蒼蠅似地揮揮手,笑出更深的魚尾紋。「三八小倩,不要拿媽媽開玩笑,我都過五十了。唉,怎麼一下子人生就過一半了呢?要不是我二十歲就結婚,也不會浪費那麼多時間在你爸爸身上,白白蹉跎我的青春歲月,早知道就先出去唸書……」
在那個仍然保守的年代裡,媽媽是個時裝模特兒,過著別的女孩所艷羨的五光十色生活,卻在初初嶄露頭角時,愛上了當美術老師的爸爸。她做著畫家夫人雍容華貴、養尊處優、出入上流社會的美夢;他做著妻子溫柔體貼、無怨無悔、努力賺錢供養他作畫、從此苦盡甘來的奮鬥夢。
她很快懷孕,不得不放棄模特兒工作;他還是不得志的窮教員,因小事跟校長槓上,憤而辭職,閒賦在家。
年輕夫妻即使有美麗遠大的夢想,卻連通往夢想的大門也打不開。
「媽媽,黃伯伯對你很好哦?」趕緊說出讓媽媽閉嘴的關鍵句。
「嗄?」
「你跟他結婚都十年了,還『念念不忘』三十年前的前夫?」
「誰念念不忘龔譽璽了!」丁美玫女士更加地張牙舞爪,察覺店裡的專櫃小姐似乎有些錯愕,趕忙擺回端莊優雅的形象,端起印有J夫人標誌的白瓷茶杯,吞了一口紅茶潤喉。「不說他了,難得咱母女聚在一起,怎樣,今天來這邊看了,考慮得如何?」
「不要。」她早已決定。「我不懂珠寶設計,怎麼接你的J夫人?」
「我教你,很快啦,然後再去珠寶學院拿個學位,更有說服力。」丁美玫興匆匆地規畫說:「你不必參與設計,公司裡有的是設計師,你就負責行銷和營運管理。」
「我沒興趣。」
「沒興趣也是一條出路。你吃人家的頭路,總是看人家臉色,你先來 J夫人,媽媽給你當總經理,等我翹了,你就是董事長了。」
「自己開公司,自負盈虧,壓力會大到睡不著,我不要。」
「你不要,J夫人以後怎麼辦?」丁美玫飛快地動腦筋。「這樣好了,反正我還年輕,你趕快生個女兒,我來栽培她,以後就傳給她了。」
「我去哪裡生個女兒給你栽培?」
「唉,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給我結婚?」丁美玫教訓的語氣轉為無奈:「你媽媽結了兩次婚,多多少少也造成你一些陰影……算了算了,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等等吃飯再說吧,我先跟Nancy交代事情。」
丁美玫走過去跟專櫃小姐談事,龔茜倩坐得累了,便起身走動,一對打扮入時的男女相擁走了進來,她本想避開,那女人卻是猛瞧著她。
「咦!你很眼熟,我在哪裡見過你?」
「周小姐。」她立刻認了出來。「我姓龔,以前在畫展見過面。」
「龔?啊!我記起來了,你是龔譽璽龔大師的女兒!」周曉韻語氣轉為興奮,劈頭就問:「吳嘉凱他好不好?」
「好,副總很好。」她很不是滋味,哪有人這樣打招呼的。
「唉!他原來的手機號碼停用了,我只好打去公司,你們公司總機好像串通好了,都跟我說吳副總在忙。」周曉韻說個不停。
「他升任執行副總後,真的很忙。周小姐有事,我可以轉告。」
「沒事啦,問候他一聲而已。」周曉韻有些哀怨。
「你是在說吳氏家族的吳嘉凱?」周曉韻的男伴臉色很臭。女友還掛在他手臂彎裡,卻是拚命問候另一個男人。
「對啊!人家是翔飛科技的副總經理。」周曉韻得意洋洋地說:「響噹噹的黃金單身漢啊,我跟他是高中同學,算算有快二十年的交情了。」
「二十年交情?那他的電話你怎會打不通?」男人冷笑一聲。
「誰知道啊!」周曉韻眼珠子一轉,隨即委屈地說:「我當他是老同學,想說有空聯絡一下,可是他女朋友那麼多,說不定換了一批,就順便換個門號;以前在美國唸書時,他就是這樣,黑妞、金髮妞、日本妞,來者不拒,每個週末都有不同的約會對象,我家教那麼好,看得都嚇死了,他怎麼約我,我都不肯出去呢。」
「是哦?」男人半信半疑。
「其實吳氏家族財大氣粗,我爸爸對他們的印象不是很好。」周曉韻往男人懷抱靠去,笑說:「還是你們做肥料的正派經營,穩健踏實。」
「論起政商關係,我家可不輸姓吳的。」男人總算有了笑臉。「年底我叔叔要選市議員,現在正在爭取黨部提名,沒問題的。」
「好啦,到時候再去幫你叔叔助選。」周曉韻拉著男人往中間最大的展示櫃走去。「你不是要送我生日禮物嗎?嗨,Nancy!」
「周小姐您好。」Nancy等候許久,立刻招呼這位VIP,陪著笑臉說:
「我們有一款限量的藍鑽項練,全世界只有十條,你先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