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瞪著蒙面人,並不恐懼,只是在瞬間的錯愕之後,有抹水霧盈滿了眼眶。
「你、你還知道回來!」她咬牙切齒,但語氣卻是小女兒的嬌嗔。
「這是怎麼回事?」他悶悶的問,壓抑著憤怒的聲音,蒙面的黑布下!是懷素。
「你都丟下我了,就少管我的事情。」她故意氣他,撥開長劍逕自往樓下走。
懷素一把扯回她,將她壓在旁邊的樓梯扶手上,一字字道:「公孫若慈,你最好把事情講清楚!」
「我若不講清楚,是不是今天你就要殺了我?」她又綻開那抹讓人失神的嫵媚笑靨,傾身向他靠去,紅唇貼著他的下巴,一隻手悄悄爬到他耳後,要扯掉那塊礙眼的黑布。
但是他一掌打開她的手,恨聲低斥,「少用你碰過別人的身體來碰我。」
她的星眸閃爍,嬌笑連連,「你吃醋了?剛才我和延希親熱的樣子,你都看到了?」
「我寧可自己眼睛瞎掉,什麼也沒看到!」懷素恨不得將她一口吞下,再也不想回憶起剛才目睹的一切。
今日他尾隨延希來到百媚樓,原想趁一個合適的機會除掉延希,但萬萬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門口聽到公孫若慈的聲音,並透過半開的窗縫,看到她躺在延希懷裡和延希調情。
那一刻,他真恨自己還有雙眼睛、有顆心,能夠為她而心痛,更恨自己一番癡情,居然會為了她的失蹤自責不已。他以為她會抱著一顆受傷的心回離愁谷,怎麼也沒想到居然是混入百媚樓,做什麼花魁,還委身於延希。
公孫若慈打量著他古怪的打扮,「你穿成這個樣子,不是為了找我吧?」她倏然明白,「你是來對付他的?」
懷素將劍尖抵在她的咽喉前,「你要是敢叫出一個字,我就立刻殺了你!」
她一直笑盈盈的表情染上一片驚訝和黯然,「你,真要殺我?」
他的劍尖一抖,別過眼神,「任何對三哥不利的人,我都不能留。」
「哼,三哥、三哥!你心中只有你三哥,壓根兒就沒有我,枉我為你苦心謀劃這一切!」她青白了臉,身子往前一探,「你要殺就殺!反正我對活著還是死掉,一點也不在意!」
懷素生怕劍尖真的扎到她,急急收回手腕,匆忙說:「你走!」
「我走了,你上去殺他?」公孫若慈轉著眼珠,拉住他的手,「別去了,要殺他不用這麼費事。」
「什麼意思?」懷素回頭,看到她眼中古怪的笑意,不禁怔住。
「你忘了我的專長嗎?殺人不見血是我最在行的,像你這樣動刀動劍血染五步,是最笨的下策,殺了人還要留下蹤跡,萬一被查出線索,怎麼全身而退?」她反過來教訓起他了。
他盯著她,「依你之見呢?」
公孫若慈將食指豎在唇上,示意他噤聲,然後一隻手拉住他的,讓他跟隨著自己,躡手躡腳重新走回樓上,來到窗邊,用手指指裡面。
懷素滿腹狐疑地從窗縫看進去,不由得楞住了——只見延希正躺倒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痛苦呻吟,雙手四處抓撓著,卻沒有力氣站起來。
「你做了什麼?」懷素低聲問。
「這就是好色的代價。」她冷冷一笑,「那茶水裡有一味毒藥,叫『國色天香』,服下之後,他渾身上下就像慾火焚燒一般,從裡到外都燒得難受,卻又沒辦法發洩。到最後作作驗屍,只能懷疑他是精盡而亡。」
懷素不禁打了個寒顫,他殺人時可以不眨眼,但是沒想到公孫若慈下手比自己還要狠毒。屋內延希的慘叫呻吟一聲聲傳來,猶如鬼哭狼嚎,讓懷素都不忍聽,於是轉身快速地下樓。
「你又想丟下我!」公孫若慈跟著他跑下來。
懷素一回手,將她抱入懷中,拉著她躍過旁邊高高的圍牆,轉進百媚樓外最僻靜的小巷,一路疾走,直到來到城南一處小窄巷裡的院落門前。
懷素抬手敲了敲門,有人把門打開,他立刻拉著她進了院子,走進一間屋裡。
一直處於被動的公孫若慈這才喘了口氣,打量一下四周,「這是什麼地方?你拉我來這裡幹什麼?」
「你還要留在百媚樓,等著延希死後被人捉拿嗎?」懷素摘下臉上的蒙面巾,目光炯炯地直視著她,「為什麼你要這樣害他?」
公孫若慈抬手摘下髮簪,任一頭長髮垂至腳踝。
見她不回答關鍵問題,懷素將她拉到自己身前,逼問道:「說,不說把你交到刑部去!」
她忍不住笑了,「你啊,從我認識你開始,就總是裝出一副惡人的樣子嚇唬我,但我心裡明白,你是在乎我的,否則今天不會吃醋,也不會救我到這裡。既然你能回報我,我為什麼不能送你一個大禮?」
頓了下,她輕聲一歎,「世人待你涼薄,我都知道。你十三歲中毒的事情,我已經跟宣化問明白了,這事,必然是延希做的,他殺人可以嫁禍別人以逃脫罪責,我就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讓他也嘗嘗被人陷害的滋味。」
懷素皺緊眉,握著她的手緩緩鬆開了些,一隻手輕輕撫摸著她的長髮,歎道:「你……太傻了,這件事這麼危險,你該先和我商量一下。」
公孫若慈嘟起嘴巴,「找你商量?你說跑就跑,我去哪兒找你?剛才你審問我半天,現在我也要問問你,為什麼跑掉?」
「父皇突然給了我一個任務,要我……」
「瞎說!」她的聲音陡然高了起來,壓抑許久的不滿在這一刻終於忍不住的爆發出來,「你當我不知道?皇上給的任務就是再緊急,也總要一兩天準備的時間,你連和我道別的時間都沒有嗎?」
懷素不禁苦笑,原本想編點好聽的謊言來平息她的怒火,但是在精明的她面前,不得不說出實情,「我是故意要走的,因為……我不得不這樣做。」他拉著她的手,第一次覺得自己講述事情如此艱難。「你知道,父皇和三哥他們力主讓我娶蘇穎君,而我若是說明要改變心意,不僅會讓他們失望,同時,也對你不利。我在皇室地位不高,也無尺寸之功,沒有任何籌碼可以和父皇力爭自己的幸福,更何況我若是告訴他,要娶一個平民女子,父皇必然十分震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