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後宮不是人人都在西湖畔長大,也不是人人都知道你那麼做是為了救活長樂。貝太傅在朝廷上樹敵頗多,背後都是詆毀的言語,燕大人也因此受到了連累。」皇貴妃再度低聲音說道:「本宮告訴你,皇太后一定會用這件事情做為反對立長樂為後的借口,後宮便是這樣的,一點風吹草動就會整得人屍骨無存。
所以貝太傅還是少接近長樂為好,這幾日如今你的一舉一動,都會被皇太后的眼線密報上去,到時候你的一切苦心安排都會功虧一簣的。」
貝仲囂心底明白這是皇貴妃一片好意提醒,但他現在對燕長樂已經有著不同以往的心情。
當她很專注地看著他時,她是那麼全心全意、不染塵埃,從她的眼裡,他清楚看見了自己的心,即使他可以做到這幾日都不見她,但是他已無法再繼續將她推向天鳳皇朝的皇后位置了。
「娘娘,在長樂姑娘溺水之後,微臣也在深深思索著幾件事……」事實上,他所思考的每件事到最後都會因為燕長樂而凌亂得打成死結。「我會想一個周全的辦法……我會想辦法……」
他原本打算替元狩安排好一切,等他長大可以獨立親政之後,他就打算辭官歸隱,娶妻生子,遊歷人間,平凡地過完他的後半生。
但是,在他發現自己愛上燕長樂之後,原本要回報元狩對他的寵信所建構的佈局,開始分崩了。
果然,任何人在愛情面前都會變得衝動愚蠢。
「貝太傅,你真的……喜歡上長樂了?」
皇貴妃心思細膩,從貝仲囂幾句話中聽出了弦外之音。
假寐中的燕長樂聽著他們的談話到此,不由自主地屏住呼息,只聽見自己胸腔傳來震耳的心跳聲。
貝仲囂並沒有回答,只是委婉地說道:「我不會背棄皇上。」
燕長樂心口一涼,眼中酸澀得幾乎要落淚。
「聽你這麼說,本宮就放心多了。」皇貴妃輕輕歎口氣。「皇上年紀還小,身邊沒有人幫著他不行。本宮希望你靜下心來處理眼前的難關,這裡你就暫時別再來了,免得又讓皇太后抓住把柄。」
「是,娘娘。」貝仲囂緩緩起身。「微臣告辭了。」
「長樂有本宮照顧,你不用操心。」皇貴妃送他離開。
燕長樂聽見他們的腳步聲漸漸去得遠了,方才睜開眼睛,忍了半日的淚滾滾落下來,滴濕了繡枕。
貝仲囂不會背起皇上,所以,他是不可能回應她的感情了。
不行,她不甘於如此,一定有什麼辦法可以想的,一定有……
「煩死了,母后真是全天下最囉嗦的老母雞!為什麼一件事情可以每天這樣一直說、一直說、一直說?煩得我頭都快炸了!」
元狩從皇太后寢宮請安回來後,一見到貝仲囂就大聲抱怨。
「皇太后又跟皇上囉嗦立後的事嗎?」
貝仲囂從桌案前抬起頭來看元狩一眼,又立刻低下頭振筆疾書。
「是呀,母后天天逼我,我方才受不了,就說好吧,那就立燕長樂吧,結果母后立刻大發雷霆,把太傅你和燕長樂一起罵了一頓。」
「喔?」貝仲囂手中的筆頓了頓,神色自若地繼續寫著。「皇太后罵我什麼?又罵了燕長樂什麼?」
「還不就是燕長樂掉進蓬萊池那天的事。」元狩在他身旁坐下,困惑地問道:「太傅,為什麼你那日親了長樂之後,人人都認定你干了壞事,甚至還說長樂不配當我的皇后了……」
「皇上……」貝仲囂無奈地歎口氣。「我那不是親她,我是為了救她而把氣吐進她嘴裡。你明知道,當時我若不這麼做,她就活不成了。」
「我知道,我當時在一旁看著的。」元狩點點頭。「明明是為了救人,偏偏那些討厭的宮婢太監們胡亂謠傳,傳到了宮廷內外都風言風語的,真是有幾百張嘴也解釋不清。怎麼宮裡全都是些愚昧無知的人啊?」
「我就不懂了,就算太傅親過了燕長樂就不配當我的皇后了?這是什麼道理?」
他的眼神迷惑,似乎頗被那些傳言困擾著。
「即使皇上相信我,但那些謠言已經傳遍宮內宮外了,沒有人會相信我和燕長樂的。對燕長樂來說,她也已經不可能再有機會當皇后了。」
貝仲囂封妥一紙信箋,繼續提筆寫第二封信。
「燕長樂不能當我的皇后了?」元狩驚訝地睜大眼睛。
「是。」貝仲囂頭也不抬地寫著信。「現在就算皇上想立燕長樂為後,朝廷大臣們的反對奏章也會淹沒皇上的御案。」
「我記得昨天好像才看到舅舅寫了個奏折參燕大人,真不懂這些大人在搞什麼?你參我、我參你,難道就不能好好的合作嗎?」
元狩煩躁地端起茶水,一口氣喝乾。
「太傅,依你看,現在應該怎麼辦?我若這樣每天被母后逼下去,遲早有一天要瘋的,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被逼得寫下立後詔書了。」
「皇上切記要忍。」貝仲囂一邊書寫,一邊說道:「皇上凡事要冷靜,一言一行都要講究威儀。在百官面前,沉默寡言能使皇上顯得高深莫測,不管是至親的皇太后、國舅,或是皇上倚重的大臣,都必須保持距離,要有皇帝至高無上的威嚴,不要讓他們把皇上揣摩透徹。
常人對自己看不透的人或事會覺得神秘莫測而感到敬畏,所以皇上,無論碰到什麼事情,都要冷靜、忍耐。」
第6章(2)
元狩聽了貝仲囂一番話,靜靜地坐下來。
「太傅,只有你會跟我說這些話。」他遙遙望著宮外清朗的藍天出神。
「因為皇上也對臣推心置腹。」貝仲囂笑了笑。
「太傅,你一直在寫什麼?」元狩湊過去看了看。
「寫給皇上叔伯們的信。」貝仲囂抽了一封出來給他看。
「為什麼要寫給他們?」元狩詫異地讀著信件內容。
「因為我猜測,索國舅再忍不了幾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