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與人相處,便不許殺生。」連子曇在暗夜中盯著她的綠眸。
「是他們先待我不好,我總得保護自己,難不成等著被人打死嗎?」她更加靠近他,眼神無辜地瞅著他。
連子曇避開撩動他心弦的魅惑眼神,繼續往前走,他只是路過此處,不想讓白狐耽擱他太多時間。
「你一個人嗎?你要去什麼地方?我想——」白狐伸手輕拍他的背,不期然痛呼一聲,踉蹌地後退幾步,驚愕地瞪視著彷彿遭到烈焰灼傷的手心,「你……你怎有辦法傷我……」
連子曇關心她的傷勢,趨前細看。
「是我的劍,你碰到了我鑄的劍。」他低聲說,一面審視她手心的傷。
「你鑄的劍?」白狐困惑不已,「我也曾和這樣的兵器交手過,也不曾見過這等厲害的呀。」她只不過輕輕碰了一下劍鞘便皮開肉綻,要是拔出劍來從她身上斬下,她還有命可活嗎?千年道行只怕瞬間便煙消雲散了。
「所以,你不該跟著我。以免不小心誤傷了你。」連子曇好意勸告。
「你……不是凡人?」白狐驚疑地凝視他。
「也許不是吧。」連子曇澀然一笑,「我只知道我出生時百鬼群妖害怕得狂竄奔逃,便有傳說,說我天生是克妖之人,而我鑄的劍特別有靈力,不但能對付妖鬼,凡內心邪惡之人也會懼怕,所以,你若想保命,就最好別再跟著我,我無意傷你。」
「你是克妖之人?」白狐並不畏懼,因為她從他溫和的眸光中看得出來他絲毫沒有傷害她的意思,「如果我不碰你的劍是不是就沒事了?你不會殺我的,對嗎?」她的綠眸頑皮地滾了滾,暗暗打定了主意。
連子曇怔然望著她,輕輕歎了口氣,他知道自己不管怎麼嚇她都沒有用了,她看樣子想跟著他,一心想纏上他了。
讓她跟著自己,似乎也沒什麼不好,他心中暗想著,白狐若跟在自己身邊,便不會有機會獨自到人世間亂闖惹禍,而他也可以多一個伴。
自從爹娘雙亡以後,他就獨自一人與滾熱的熔爐和鐵液生活了二十年,他這輩子都在與冰冷的兵器為伍,別說妖物不敢近他的身,就連人們也無人敢靠近他,倘若身邊能有白狐陪伴,也能有個談天說話的對象,就算她不是人,但至少,她是活生生的。
「我不會殺你,我從來不殺生。」他望著她,淡淡笑道。
「可你鑄的劍卻是用來殺人的吧?你不殺生,卻鑄劍害別人殺生?」白狐嬌憨地笑問。
連子曇苦笑了笑。
「當一名鑄劍師是我這輩子的宿命,我憑著本能去做我這輩子應該做的事,我所鑄的劍只用來對付妖邪之物,不會濫殺無辜。」
「你不會用你的劍來對付我,所以在你的眼中,我非妖邪之物了,是嗎?」白狐格格地輕笑。
「我若視你為妖邪之物,便不會願意讓你跟在我身邊了。」他淡淡一笑。
「你願意讓我跟著你?」白狐欣喜若狂,「太好了,那以後我們兩個人就可以互相作伴了。」
連子曇留意到,她用了「兩個人」,她已開始將自己視為「人」了。
他深深凝視她,發現她的每個姿態都嫵媚嬌憨,她的每句話都天真動人。
「我現在要到那一座山後面的兵營,把我鑄的兩把劍帶給統領兵馬的大將軍,你就跟著我一起去吧。」
「好,只要你讓我跟著,我什麼都肯聽你的。」她的心在飛動,歡喜得拉扯他的手。
連子曇感覺到自己微冷的手被她溫軟的手心輕輕包覆著,望著她秀中帶妖的臉龐和臉上討好的神情,她所有嬌俏的情態都令他感到可愛極了。
「你有名字嗎?」他柔聲問。
「沒有。」白狐眨了眨眼。
「那以後我該怎麼喊你呢?」他低頭思索了會兒,自顧自笑道:「既然你是白狐,我便叫你白玉兒吧。」
「白玉兒?那是什麼?」她歪著頭問道。
連子曇輕笑道:「那不是什麼,那就是你。」
白狐眼中的光彩閃動了一下,心口突然感到一絲微微的疼痛,她不懂那是什麼,難道太開心了心也會疼嗎?
「那我該怎麼喊你呢?」換她問了。
「我叫連子曇。」
「連——子——曇——」她每個字都拉長了尾音,然後輕輕笑起來,「連子曇,你既是鑄劍師,能不能替我打一把兵器?」
「你要兵器做什麼?」他微怔。
「我也不知道要兵器做什麼,但我就是想要一件你做的兵器。」她提出天真的要求。
連子曇微笑不語,沒有點頭也沒有拒絕。
從此,白玉兒便乖巧聽話地陪伴在連子曇身邊。
連子曇給她做了一頂面紗,讓她隨著他出門時可以戴上,好讓人看不見她碧綠的眸子。
他也帶她遊湖,遂了她的心願。
這樣依依的相伴,讓兩人都漸漸動了心。動了情。
連子曇愛她心思單純潔淨,胸無城府,也愛她活潑嬌嬈的性情,而她更是愛溫柔慵懶地依偎著他,相信著這一場不朽的愛戀。
然而,就在連子曇找到了一塊天之石,開始打造七把絕世神劍之後,他便把大部分的時間都花在了鑄劍上,將她冷落。
她總是在鑄劍室裡靜靜守候,聽著烈焰燃燒的聲音,看著連子曇全神貫注,揮汗如雨地鑄劍,感覺著他的心跳和呼吸。
他嘔心瀝血,花了將近五年的時間,鑄成了五把神劍。
「子曇,你能不能休息幾天?你好久都沒有陪陪我了。」夜裡,她窩在他的懷裡嬌癡呢喃。
連子曇滿臉疲憊地搖搖頭。
「不能,我不能休息,我的時間不多。」
「什麼時間不多?」她不解,有些心驚。
「雖然我不知道自己因何與眾不同,但是我的能力告訴我,我有這一生該完成的事,我必須做完它,如今天下大亂,大宋正面臨存亡之秋,我的時間……也許不夠了。」連子曇深深吸氣,無奈地歎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