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頓了頓。「我說過,只要委屈你等我一下下,現在,你可以去做你想做的事,換我來支持你。」是男人,就要守護好自己的女人,他說過要讓她放心將自己交給他的,而他正要開始一步步實踐他的承諾。
薛舒晏啞然無言。
她沒想到他已經將一切打點好了才告訴她,那樣的行動力也顯示出他的決心,看來是很難動搖。
「要我回去讀書可以,相對的,你的學業也不能放棄,這是我的底限。」
他想了想,稍讓一步。「那我報夜二專!這也是我的底限。」
於是,各退一步,協議達成。
白天,樊君雅在一家攝影工作室當助理,所謂的助理,就是哪裡需要協助就什麼都要理的意思,所以他要負責接待外客、照片的後制工作、老闆的行程安排、還要跑腿買便當,偶爾再兼個苦力搬攝影器材、打點攝影棚裡的大小瑣事。總之,是一個人當十個人在操,偏偏又遇到超級樞門的老闆,做十人份的事只給一人份薪水,逮到機會還想盡辦法扣薪水,苛刻員工。
他每天回到家都快累癱了,猛向親密愛人吐苦水兼做草人扎針。
薛舒晏也不喜歡他那個老闆,有時候去找他,那個人總有意無意地騷擾,說她和小男生在一起有什麼前途、哪能讓她幸福之類的話,行為上雖沒太過火,但總讓人覺得不舒服。
但對方畢竟是君雅的老闆,她也只能禮貌地感謝對方關心、一再重申現在的生活她很滿足,並不注重物質上的享受。
這些她沒讓君雅知道,以他的個性,大概會火大到與老闆發生衝突。他這個人的佔有慾特別強,無法忍受有人打她主意,一旦踩到他的地雷就會非常衝動,很難跟他講理。
她曾經問過他:「那要不要辭職?」每天看他回來累得動都不想動,她也是說不出的心疼,不忍心他任人糟蹋。
他搖搖頭。「沒事啦,讓我多詛咒幾句,發洩完就好了。」她知道,他是為了她在忍耐。
這段日子,是他們人生中最刻苦的時日,他的薪水、加上她的家教收入,除去房租、水電及日常開銷後,也只能打平而已,還必須省吃儉用避免捉襟見肘的窘況,他再任性也懂得衡量輕重,於是機車老闆如何刁難,都有不得不忍下去的耐力。
直到後來,與他頻頻發生歧異,幾乎面臨分手絕境的那段時間,她再回想起來,這段日子竟是他們的愛情一路走來最安穩幸福的時光,雖然窮,但卻是他最成熟懂事的黃金時期,總能互相體諒、疼惜對方,不捨得再讓對方多操一點心。
他人生的下一個轉折點,是在他當了一年助理之後。
那一天,排定拍攝某個知名廠牌服飾的男模特兒臨時腸胃炎,在醫院打點滴,眼看一切就緒,就缺一名男模。
廠商是在那時看中了在一旁搬器材的他,請他臨時上場代打,效果卻出奇地好。他本身就是個衣架子,身材比例完美,俊俏的容貌更是不用說,從國中就有數不清的女孩子倒追,甘冒記過風險主動替他作弊,若不是純情美少年眼裡心裡一直只有自家一朵花,他其實很有遊戲人間、當花花公子的本錢。
他與她商量過後,辭去工作,接受廠商的合約,成為對方產品代言的模特兒。
那時,他並沒有想過要成名什麼的,腦子裡只有再簡單不過的一個念頭——多賺點錢,讓她不用每個月計算器敲了又敲,煩惱家用的支出用度。
當他將第一本存折交到她手上,看見她動容的微笑時,他真正擁有身為一個男人守護家庭的驕傲和滿足。
沒想到,這樣的因緣際會,竟讓他就此走上模特兒之路。
他接受一家模特兒經紀公司的合約,從最基本的訓練開始,走過幾次伸展台、拍過幾支廣告後,不同的廣告商接二連三找上門來,讓他一夕爆紅,成為家喻戶曉的廣告明星,也成了廠商極力爭取的產品代言人。
成名的滋味對他而言沒有太大的意義,唯一的意義只在於,他終於能夠提供她安穩的日子,成名換來了存款數字的急速上升——這才是重點。他們另外搬到空間比較大的房子,有廚房,不必再克難地用小電磁爐變換菜色。她本就從他母親那裡承襲了好廚藝,一有空就會下廚,不讓他們再被重油重鹹的外食荼毒。
明明,一切應該漸入佳境,問題卻從此開始,一點一滴浮上檯面。
薛舒晏個性理智沉著,凡事會事先規劃,做最好與最壞的打算。
樊君雅個性大而化之,比較實時行樂,因此難免任性,行事不顧後果。
讀書時,他最先背熟也最喜歡的,就是那句:「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性情的差異,造成最初的分歧。
她以為自己可以包容,他本來就孩子氣重,這是她早就知道的,但是真正面對現實生活中一次又一次的磨擦,仍是點滴蝕磨了彼此的感情!
第一次的爭吵,起始於她讀研究所第一年遇上學長的追求。那名學長彬彬有禮,風度、氣質都沒得挑,他看了頗不是滋味。那些特質都是他沒有的,他和薛舒晏都是屬於那種深思熟慮的智慧類型,整體條件看起來就是相襯極了。
她和學長很有話聊,談電影、談文學、談興趣,贊對方內涵佳,講話有深度。
直到後來,對方表示好感,雖然她婉轉拒絕了,但是在學校時時都要碰面,那種程度的拒絕,他就不相信對方會死心。
至少對他而言,像晏晏這樣的女孩子,他不可能因為三言兩語的拒絕就放棄,絕對死纏到底。
於是,他用了點小手段!在她書裡偷放保險套。
他承認,這真的是賤招,但就對外宣示主權來講,應該夠了。
那天回來,她氣炸了,與他大吵一架。
「你知不知道我當時有多尷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