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對不可以讓晏晏知道!」他不要再讓她傷心或為難了,而且說不定她又會覺得他拿自己的身體健康向她抗議……
「你想要一個人孤孤單單待在醫院喔?」
「你想回去就回去啦,反正這裡有護士。」誰會聽不出言下之意。
經紀人聳聳肩,也沒跟他客氣。「那我走嘍!」
「快滾。」不是晏晏他也不稀罕。
「……」算了,他確定他不懂腦袋破洞的修補手術,左想右想還是覺得應該找懂的人來補。
走出病房後,立刻拿出手機撥打——
樊君雅本來只想小睡一下,但或許是近期南北奔波,超出體能負荷的極限,很久沒有安穩地睡上一覺,這一睡就睡到入夜。
之所以會醒來,是他感覺到有人走近床邊。
他在這方面很敏感,睡眠狀態中只要有一絲風吹草動就會自動醒來。
尚未適應黑暗的瞳孔,一時沒能看清來人,在開口詢問前,太過熟悉的馨香飄進鼻翼,讓他未及思索便本能地脫口道:「晏晏?」
對方沒應聲,他急忙要起身,纖掌按住他肩膀,另一手握住他沒打點滴的那隻手,溫暖掌心熨貼著。
他鬆懈下來,安心地回握,手指交纏。
「為什麼不告訴我?」平寂的音律低緩滑過耳畔,他偏頭,看不見她的表情,也聽不出聲音中是什麼成分居多,不禁微感心慌。
他焦急解釋。「那個……不是……這次是意外,你不要難過,我、我不是故意的……」
完全不知所云,她卻懂了他想表達的意思。
都住進醫院了,還在擔心她的情緒嗎?
這個男孩子,雖然不夠穩重成熟,卻真的很在乎她。
她一陣鼻酸,不敢貿然開口,怕他聽出聲音中的哽咽。
然而,他還是由改變的呼吸頻率中探出端倪。「晏,你在哭嗎?只是腸胄炎而已,說不定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你!」
「為什麼要這麼拚?還讓自己累到住院,你想藉此證明什麼?」她打斷他,直接問出心底的疑惑。
「……我只是想證明,我真的不一樣了。」想了好久,他才輕輕吐出這句話。
「並不是在工作上有好成就,我就會回到你身邊,那根本是兩回事……」
「我知道,真的知道。人生是我自己在過的,我做了什麼,都是自己對自己的人生負責,完全與你無關,要不要回到我身邊也是你的選擇,你自己取捨,我真的分得很清楚,所以你不用緊張。」
薛舒晏訝然。
她沒想到他會說出這種話,真的太不像他了。
以往他只會說,這是為了你。乍聽之下似乎可以感動很多人,但實際上,卻是一種難以拒絕的感情脅迫,因為是為了她,所以她沒得選擇。
可是現在,他卻說,他是在過他的人生,與她無關,要不要這樣的他,由她自行決定。
他真的懂了嗎?真的成長了,開始學會了承擔?
她低頭凝思,沉默不語。
「君雅,我有件事要跟你說。」良久,她才輕輕開口。
「嗯,你說。」
「等出院,你皮最好給我繃緊一點。」
有人可以用談天氣的平靜口吻說出嗜血台詞嗎?不要懷疑,就是薛舒晏,再憤怒抓狂都會記得人在醫院要放輕音量,理智得體的薛舒晏。
「我又怎麼了?」他最近沒招惹她啊!無論再怎麼回想,早出晚歸連碰面的機會都很少,怎麼惹?
「我昨天也去了醫院,你知道你幹了什麼好事嗎?」她咬牙,一字字迸出。
「不知道。」答得很乾脆。
「我、懷、孕、了!」
「喔,你懷!啊!」他驚叫。
「小聲點,你想死啊!」
「你、你、你懷、懷……」完全結巴,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所以你就知道我多想拆了你的骨頭!」他老是在保險套上面動手腳,她不是不知道,只是千防萬防,還是中招了。
「那、那……」他無言了。以前,心裡的自卑感作祟,對於擁有她這件事總是沒有踏實感,那時非常不成熟地認為,有了小孩的話,或許才能真正留住她。現在,他開始慢慢懂得她的顧慮,一直不肯懷孕,問題是出在他身上,不是她不夠愛他、不想擁有兩人的愛情結晶,而是他還太年輕,那個年少輕狂的樊君雅,要如何為人父,擔負下一代的教養責任?在他為了四歲的距離努力追趕她的同時,她又何嘗不是緩下腳步配合他?
他現在真的懂了,可是……
「那……你打算怎麼辦?」他小小聲、驚怯地問。
見她沉默不語,他急切地又道:「不可以說不要小孩,連想都不可以,寶寶感覺得到,他會很傷心的……」
「我沒說不要。」
那就是要了。
他鬆了一口氣。「那……我們再試一次好不好?至少為了寶寶,再給我一次機會。我想,這說不定是天意,否則這個孩子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這個時候出現,連他也想給他的父母一次機會,你不想嗎?」
這孩子,或許是他們之間的轉機,他真的這麼認為。
薛舒晏白他一眼,懶得反駁他的強詞奪理。
說什麼天意,明明就是他搞小動作惹出來的,還硬要賴給老天爺。
「晏晏?」她一直不吭聲,猜不透她此刻的想法,讓他提心吊膽。
「不會再不尊重我,任性妄為?」
「我保證!」此刻她肚子裡就有個「不尊重她又任性妄為」的鐵證,讓他的宣誓看起來很薄弱,不過早就被他訓練得很堅強的薛舒晏還是接受了。
「那……我們現在算是復合嗎?」他小心翼翼問。
「不然呢?」
手臂被擰了一下,顯然這筆被他暗算的帳讓她還是很不爽。
可是他卻傻乎乎地笑了,開始有當爸爸的喜悅,就算被她擰到整隻手臂都瘀青也甘願。
「上來睡這裡,孕婦不可以熬夜。」他挪了一半床位,拍拍身側熱情邀約。
她睨他一眼,還是慢吞吞地爬上床,他撐起身,完全遺忘身體上的虛弱,對著她的肚子喃喃嘀咕,如同全天下的傻爸爸,摸摸她的肚子跟寶寶道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