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內此時亂成一片,她一直看到有不少人急急忙忙的跑來跑去,不自覺加快了腳步。
繞過一處花徑,再往前走一段就是宮門了,這時,冷不防聽到有個男子的聲音傳來——「你,過來。」
這聲音距離很近,像是對著她說的,苑芷幽不由得停住腳步,狐疑地四處張望,果然在一棵桂花樹下發現一道高瘦的身影,那一身如月光般閃耀的銀色緞袍讓她心中頓時暗叫不妙,腳下忍不住又往宮門多邁了幾步。
她一咬牙,硬著頭皮走過去,低著頭微微屈膝。「玉王爺,有什麼吩咐?」
這人正是龍圖璧。他起初見她的身影是一片白色,只當她是換了素服的宮女,等她走近後,才察覺她絕不是宮內的人,宮女有特定的服飾和髮式,偏偏她兩樣都不對。
「你是誰?」他警覺地問。
「我……我來拜送娘娘,時候不早了,要出宮了……」她悄悄將代表自己身份的玉牌從腰上摘下,捏在手心裡。
龍圖璧卻忽然伸出一手,托起她的臉,如星光秋水般的黑眸就這樣精準銳利地投注在她臉上。
這才是第一次相見啊!
苑芷幽的心頭怦怦直跳,真怕自己的心跳聲會被他聽到,因為她在他眼中看一抹古怪的神色。該不會被他看穿了什麼吧?
龍圖璧的確是滿腹狐疑。今日來宮中弔唁皇后的皇室親族及王宮家眷是有不少,人來人往的,他也不見得個個認得。
這女孩兒是單獨一人來的,抑或是有家人陪同?怎麼這麼晚了還獨自走在宮內的小路上?
他本來在之前出了宮,但是因為想起還有些關於這幾日京城守備的問題未來得及和皇上稟明,又特意回來。沒想到剛剛入宮,竟聽說皇上昏倒了。
按常理,他應該立刻過去探望,但他自認不是太醫,此刻過去也只能說些不痛不癢的安慰話語,說不準還擾了叔父休息,所以正猶豫是不是要先回府,明日再來,卻在無意中碰上了這白衣女子。
他一直自恃記憶力極好,七、八年前曾經和他在戰場上並肩作戰的小兵,現在見到了,他依然能叫出對方的名字,更不用說歷來皇家夜宴,或是踏春遊湖時,那些總是圍繞在他身邊,讓他不勝其煩的鶯鶯燕燕。
她,應該是哪家的千金小姐吧?可是這樣一張清麗婉約的素淨小臉,他怎麼一點印象都沒有? 女子有一雙烏黑清澈的眼睛,在與他對視時閃爍不定,像是想避開,又在轉了一潭之後勇敢的重新與他對望。
這樣的眼睛,如果他見過,絕不會忘記。
忍不住,他的語調放得溫柔了些,「你是哪家的小姐?」
「我……我姓胡。」苑芷幽信口胡謅,「我姑媽是御史劉大人的夫人,我是剛剛進就來探親的。」
「御史劉大人的夫人?」他瞇起眼,「劉夫人今天白天不是已經來過了嗎?」
當時劉夫人還帶著自己的一雙女兒,那兩個女人都有雙狐媚的眼,一直在他身上滴溜打轉,讓他很是厭煩。他怎麼不記得劉夫人有這樣一個與眾不同的侄女?她連忙圓謊,「我姑媽白天過來了,我當時沒有跟著一起來。後來姑媽說,這麼大的事情,我應該也要盡一份心意,所以讓家丁帶著姑丈的腰牌,送我進來。若是不妥,我這就離開,請王爺通融。」
她知道自己的謊言漏洞百出,只祈禱天上的玉帝讓龍圖璧在這一刻糊塗一下,不要和她為難,尤其……他的手掌一直在她的下巴上沒有移開,那溫暖有力的觸感,更讓她心慌意亂。
大概是上天可憐她,成圖璧像是暫時相信了她的話,微微一笑。「原來如此。夜已經深了,你是該回去了。」
「那,民女告退。」她藉著行禮的機會,退後一步,想趁機擺脫他的掌控。
沒想到剛一轉身,卻被他在後面拉住了手腕。那隻手中,正握有標有自己真實身份的腰牌,她的心又立刻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王爺……還有什麼吩咐?」她戰戰兢兢地問,完全不敢回頭。
「我看,我送你回去吧。」他的語調溫柔,不等被驚嚇到方寸大亂的苑芷幽拒絕,居然毫不避嫌,自顧自地拉起她的手,往宮外走。
「王爺,這怎麼可以?王爺可是千金這軀,民女只是一介草民,不敢妄攀皇親,回家的路我認得……」苑芷幽連聲說著落托詞,想快點從他身邊逃開。
但成圖璧的心意似乎非常堅決,他淡水煙笑道:「就不必和本王客氣了。劉大人和我是至交,他的家人就是本王的家人,天色這麼晚了,本王讓你一人回府,難免會有危險。」
他將她拉出宮門時,恰好給苑芷幽驗牌的小兵還在,一見龍圖璧出來了,先陪笑道:「王爺,您辦完事了?」眼神向後一瞥,那小兵也愣住了,剛要張嘴叫苑芷幽的名字,她急忙使了個眼色,示意他不要多話。小兵雖然不大明白,卻也住了嘴。
龍圖璧站在宮門口四處張望。「咦,你不是和家丁一起來的嗎?怎麼你家的馬車不在?」
苑芷幽乾咳兩聲。「我讓他不要等我,想自己走回去,看看京城的夜色。」
他一笑。「真是孩子氣,從這裡走到劉大人的府邸,可要走上一個多時辰呢,你這雙小腳只怕走到一半就要走出水泡了。那家丁也真是失職,竟然就聽你的安排。」
龍圖璧的馬車就在宮門附近候著,一見主子出來,車伕馬上將馬車駛近。龍圖璧親自打開車門,對苑芷幽做了個「請上」的動作。
見狀,苑芷幽尷尬地苦笑,四處張望,心想這時候也別指望有什麼救兵能從天而降,只好無奈的提起裙子,款款走上馬車。
第2章(2)
她本以為,男女有別的道理龍圖璧是知道的,但他顯然一點也不避諱,拉開車門一同坐了進來。好在馬車的車廂夠寬敞,兩個人面對面地各坐一邊,中間還隔著一張條桌,不會碰觸到彼此的身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