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吐了一口長氣。若他還要也沒有了,他吃掉的原本是她跟醫婆婆明天的早飯耶!「你休息一下,晚一點兒要喝藥。」
她把托盤拿回灶房清理乾淨,陶家妍這時走了進來,瞪著她看。「那個年輕人醒了。」
意思是他可以走了。左瀠瀠很瞭解,眼珠子一轉,「可是他的傷還沒好啊。」
「如果每個病患都得病好、傷好才走人,這棟木屋裡也只有三間房,你要怎麼塞?更甭提他年輕力壯,食量——」
「醫婆婆,沒關係嗎,我少吃一點就行了。」左瀠瀠巧笑倩兮的握住她的手,也趁機打斷她的話,「其實我知道這不是問題,而是他瞧不起你,這才是你討厭他,想趕他走的原因。」
「當然,既然瞧不起女子,咱們為什麼要照顧他?」陶家妍最討厭這種自以為是的男人,總以為只有男人才配高高在上。
「他、他態度好了很多,真的!」這叫善意的謊言,「何況,他瞧不起醫婆婆,我更要把他醫好啊,證明連我這徒弟都治得了他,不就應了那句『殺雞焉用牛刀』?」說完,她柳眉一皺。這詞兒,怎麼用得怪怪的?不管了,醫婆婆似乎也認同這句話,想了想便回房了。
說服了醫婆婆,她露齒一笑,走到仍在熬煮的藥湯前,拿了厚布握住把柄,倒了一碗,端入那名冷漠男子的房間。
「喝下。」
看了那碗黑幽幽的藥一眼,阿史那鷹沒有立即接過。身在一個爭權奪利的國家,防人之心不可無。
「我還沒吃飽撐著到救醒一個人後,再下毒毒死他。」她雖然小小年紀,但可是很會察言觀色的。
冷冷瞪她一眼,他這才接過碗,豪邁的大口灌下。
「燙燙燙——」她杏眼圓睜,傾身想阻止,但太晚了,那一碗熱湯已經全入了他的喉,只見他抿緊薄唇,整張俊臉漲得紅通通的,連那雙凶巴巴的黑眸都紅得泛起淚光。
為了他高於常人的自尊,左瀠瀠努力憋住到口的笑意,又走回灶房,從隔間的小小黑木櫃裡,將手上的茶杯交給他,「冰鎮消炎解熱。」
這一次,阿史那鷹記取了教訓,特別注意溫度,總是一口一口喝下,感覺燙傷的口腔不再像火在燒。
「晚一會兒你要睡了,我再泡一杯給你喝,我想,連身體都碰不得的你,是不可能張開口讓我看你的傷的。」
不意外,他抿抿唇,冷覷她一眼,沒回應。
「需要幫忙讓你躺回去嗎?還是就算痛得不得了,為了男性尊嚴,你也不讓我這個小不點幫忙?」
這話雖是一針見血,但也是挑釁,阿史那鷹黑眸怒光一閃,但這個該死的小女人竟然趁他不備按上他斷掉的肋骨處,雖然力道不大,但已夠他痛得直接往後倒,他咬緊牙關忍住與硬邦邦的木床碰觸的瞬間,那胸骨幾乎碎裂的痛楚,不讓呻吟逸出口中。
可這女人竟然沒有半點愧疚感,只是若無其事的將他身上的被子蓋好,拿走他還捏在手上的杯子放回桌上,就回到桌前開始翻開書本。
「你還留在這裡幹什麼?」他忍不住咬牙低吼。
「讀書。」她連頭都沒抬。
「讀書?」
「是。」
「你能看懂多少?」
這句話是不是帶了點輕視?左瀠瀠不太開心的抬頭挑眉,拿高她手上的《黃帝內經》,讓他看清楚書皮上的打字後,再放回桌上,以一種受不了的眼光看著這名隨著氣色稍微紅潤,看來更為俊偉不凡的男人。「這本醫書裡包括了『素問』、『靈柩』兩部分,素問是從陰陽五行的觀念來解釋生理跟病理的現象,至於靈柩主要是針刺和針灸、經絡、穴位及屍體解剖,然後呢——」
她停頓了一下,又從擺放在一旁的幾本冊子裡抽出一本。
「這本就《神農本經》,裡面記載了三百六十五種藥草的特性及功效,還有這一堆也是醫書,要問我看懂多少,我可能沒法子回答你,因為我看了三年,還是眼花繚亂、頭昏腦脹。」
第三章(2)
這一席話是故意嚇他的,其實,這幾本醫書她讀了三年,早已啃得滾瓜爛熟,只是溫故知新嘛,而且每看一次,就有新心得,有些語詞也能在一再推敲研讀下更融會貫通。
她的話等於間接承認她還沒有資格替他看病!「那麼你根本不算是大夫,只是個半調子,還留在我眼前讀書做什麼?代表你很用功?還是要讓我有心理準備,若我被醫死了絕對不是意外?」
這人講話很毒耶,而且他有立場趕人嗎?這是誰的屋子啊!她沒好氣的瞪他一眼,卻認命的開始收拾桌面,「我承認我未成氣候是真,但治療你的傷綽綽有餘!」
「你根本是把我拿來當試驗品,包括那個老太婆在內!」她以為他是笨蛋嗎?
「就算是又如何?」雙手抱起書本,她正色道:「那也是你的命,誰教你要得罪醫婆婆?她醫術極高,任何疑難雜症都難不倒她,別的大夫看上個把月都還治不好的病,醫婆婆不到七天就能治癒,說她是女華佗也不為過,偏偏有人瞧不起她,這叫自作自受,也叫禍從口出。」
見她丟下這一堆話就要離開,他忍不住開口叫住她,「等等!」
明天會不會下紅雨,他竟然主動叫住她?左瀠瀠笑瞇瞇的又轉回身,挑高柳眉等著他繼續說。
「我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辦,不能一直耗在這裡。」話說到這裡,他卻頓住了,要心高氣傲的他向人拜託——尤其是女人,他著實難以啟齒。
但赫昕生死未卜、呂傑等人一定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四處搜尋他,他的傷一定要快好才行!咬咬牙,避開她饒富興味的打趣明眸,阿史那鷹以艱澀的口吻道:「那個——如果老太——你口中的醫婆婆那麼厲害,就叫她來替我醫治吧。」
什麼嘛!以為他要說什麼呢,真勉強!她受不了的瞟他一眼,轉身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