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2)
就在他離開不久,另外一行人馬也同樣進入這座小鎮,就是龍四等人。
路過這片廢墟時,龍四看著揮汗如雨的曹府家丁,慨歎道:「難得現在還有這樣拚命做事的人。」
許師爺騎著馬在一旁說:「也許是他們家的什麼親戚被埋在這裡了吧?看他們的衣著,像是來自同一府院。」
「天災國禍,只有傾國之力才能力挽狂瀾,若是家家都如他家這樣捨生忘死的救災,茯苓國何愁不再強大?」龍四將目光收回,又投向身後那輛馬車。
車內的人,不知道醒過來沒有?既然她是曹尚真的妻子,那麼從她口中應該可以知道一些關於曹尚真的私密事情,能否徹底扳倒曹尚真,也許就全看這個女人的了。
他又四下瞭望,「鎮裡連一間可以休息的客棧都沒有嗎?」
「都震塌了,連好房子都沒剩下幾間,」打探消息的侍衛回來稟報,「縣太爺的府衙倒是堅固,還可以住人。」
「那就去他那裡借宿好了。」龍四一揮鞭,「走。」
曹家當鋪名為「清風堂」,就建在縣太爺府衙的隔壁,因為當初修建時花了不少銀子,修建得很是堅固,所以在這場地震中沒有垮塌多少,還有好幾間完好的房子可以住人。
聽說曹尚真來了,這幾日一直過得慌慌張張的掌櫃,更是驚慌失措地奔出來迎接,「少爺,您怎麼親自來了?」
他疲倦地擺擺手,「我想找間房休息一下。」
「好,好,少爺裡面請,有間客房還算乾淨,就是怕被震過之後不大安全。」
「不安全也無所謂,反正我現在最不怕的就是個『死』字。」他苦笑道。
當鋪的幾名夥計聽說他到來,也連忙跑到外面迎候。
曹尚真見櫃檯上還攤著一本賬簿,隨口問:「此時還有賬要記嗎?」
一名夥計答道:「有些災民的家垮塌了,家裡的銀子一時間找不出來,就將隨身的東西當到這裡,換些錢先去買米。」
他本是隨口一問,聽過後,更默默地跟著掌櫃向後院走,夥計的話也沒有聽進去多少。
但就在他的身子擦過櫃檯的一剎那,忽然看到櫃檯的柵欄後面,那些掛著各種當品的橫竿上,有個什麼東西一晃而過的閃進了他的眼中。
他瞬間站定,本能地用眼角餘光去尋找吸引他的那點光亮。
走在前面的掌櫃察覺身後的曹尚真停住了腳步,不解地回頭問:「少爺,您怎麼……」話說到一半已經梗在喉中,因為他突然發現主子的表情完全變了,那激動與狂喜,又有些震驚質疑,完全不似他剛才頹廢哀傷的神情。
曹尚真的手穿過柵欄窗框,一把抓住掛在裡面的一件東西,嘶啞地連聲質問:「這東西是從哪兒來的?從哪兒來的?」
夥計和掌櫃都嚇得急忙圍過來,只見他緩緩攤開手掌,掌心中是一隻小小的珍珠耳環。
掌櫃的一時間想不起這東西的來歷,急忙用眼神詢問夥計。
一句夥計連忙答道:「是白天一個男人進來當的,說是他妻子的東西……」
「放屁。」曹尚真陡然暴怒,罵出粗口,「將那個人抓來,我倒要問問,他哪個妻子配戴這件東西?」
跑進來的曹膽急忙將掌櫃的拉到一旁小聲說:「這耳環是少夫人的,夫人日前出門,就在此地失蹤。」
掌櫃的哪裡知道這其中的原委,嚇得急忙跪倒告罪。
曹膽提議道:「少爺,我們對此地不熟,不過旁邊就是縣衙,不如通知衙內,請縣太爺幫忙抓人吧。」
曹尚真將那只耳環緊抓在手中,捂在胸口,好一陣子才從齒縫中擠出了一句,「好,你去辦,務必把那人找來,我要活剝了他的皮。」
顫抖著從懷中摸出另一隻已經被他摩挲過無數次的耳環,一對耳環終於重逢。
耳環上的「溪」與「真」字清晰可辨。
耳環如你我夫妻,溪字是你,真字是我……
如今耳環重逢,你我重逢之日卻在何時?
他的心中淌血,眼中竟已無淚。
縣衙中,縣太爺正誠惶誠恐地接待龍四一行人,龍四原本不走這條路,所以此地縣太爺沒有收到接待王爺的邸報,本來小鎮就因為遭遇地震讓縣太爺焦頭爛額,王爺又乍然駕臨,更讓他手足無措了。
好在龍四的要求簡單,只要幾間房子休息,並開了一個藥方,讓縣太爺找人去把藥抓來。
縣太爺壯著膽子問:「是王爺哪裡不舒服嗎?」
「不是。」龍四沒有多說,又問:「衙內有沒有女眷?」
「有,有下官妻子和幾個丫環。」
「找個丫環過來,我這邊有個女病人需要看護。」
話音剛落,他手下的一名侍衛興匆匆地跑來說:「王爺,那女人醒了。」
龍四眉毛一揚,立刻走去安置丘夜溪的廂房。
只見她已坐了起來,一雙眼睛漆黑如夜,空茫如洞,與她雪白的臉孔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遲疑了下,不知道該怎樣稱呼她才合適,斟酌了半天,最終只是問了句——
「你醒了?」
丘夜溪的目光有些呆滯,遲鈍地游移過來,投注在他身上,好半天才問,「你是……誰?」
「龍四。」
他報出自己的名字,心想如果她真的是丘夜溪,應該知道自己的身份。
然而她全無反應,只是點點頭,問道:「是你救了我?」
「是。知道你是怎麼受傷的嗎?」龍四心中一直有個疑問,丘夜溪倒下的地方距離城鎮有段距離,周圍也沒有大塊的石頭,她到底是怎麼受傷,又怎麼會倒在那裡的?
但她還是茫然的搖搖頭,乾澀的嘴角微微翕張,「我不知道,我什麼都不記得。」
「那,可要我通知你家人?」
她又搖搖頭,「家人……我不記得了。」
龍四愣住,還以為自己聽錯,追問一句,「你說你不記得的意思是……」
她雖然茫然,卻很平靜,努力地再思索了好一陣,終究放棄地搖頭,「想不起來了,很多事情都想不起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