龍四不禁柔聲道:「你可以留在我身邊。」
她愣了愣,瞬間明白他的意思,蠟黃的人皮面具上顯現不出她臉色的變化,但是她的語氣卻很堅定謝絕,「多謝王爺好意,不過我有手有腳,並非殘缺之人,沒道理依賴王爺生活。王爺救下我的性命,已經是我的恩人,我不能再欠王爺更多的恩情了。」
早聽許師爺說過,丘夜溪是個性格堅毅的人,即使面對自己的丞相丈夫,依然敢在朝堂上直抒己見。如今短短幾句拒絕,龍四彷彿見識到她失憶前的風采。雖然覺得有些挫敗,但他並不放棄。
「你不必急著拒絕,我並沒有以王爺之勢強迫你的意思。而是……我覺得這是我與你命定的緣分,若不珍惜,我會抱憾終生。」
他誠懇而大膽的表白,倒讓丘夜溪不知該說什麼。她也許應該感動,畢竟對方是個堂堂王爺,不但救了她,還對她示愛,願意照顧她一生,以她現在身份不明、來歷不清的情況,還有何所求?
但是內心深處卻有個強烈的聲音告訴她:不可以!這絕對不可以的!
所以她還是搖了搖頭,「王爺的美意我銘感五內,但是……我與王爺不是同路人。」
「怎見得我們就不是同路人?」龍四急躁地握住她的手,「你我對政見看法相似,你也許就是將來助我鏟奸除惡的賢內助。」
丘夜溪不禁笑道:「我只是個平民女子,之前和王爺說的那些話不知是從哪裡道聽途說來的,王爺以此來判斷我的為人,太輕率了。」
這幾句話將他堵得不知道該說什麼,畢竟他不能直說出她的身份。見她如此執拗,他心中不安,不知道她是否還隱約記得和曹尚真的過去,所以才會如此堅決。
看來曹尚真果真是他們兩人之間最大的障礙。
龍四見說不動丘夜溪,只好暫時放棄。反正只要他一日不說出她的身份,她就會一直留在自己身邊。
於是他簡單地告退,讓她好好休息,轉身離房。
站在院中,龍四忽然覺得自己挺好笑的。像他堂堂一位王爺,身份何其尊貴,竟然會做出搶別人老婆的事情來?
但是活到現在,從沒有拿個女人像丘夜溪這樣,讓他在如此短的時間內怦然心動,不忍放手。既然她失憶,又被自己所救,或許這就是天意,要讓她在他身邊重新活過一次?
畢竟以她這樣正直的性格,說什麼都不該去配蓸尚真那樣的奸臣。
月老錯牽了一次紅線,他會想辦法將這根紅線扯斷。
第7章(1)
就在龍四回去自己的廂房之後不久,一道黑色的人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院中。
夜色已深,所有侍衛都在各自的崗位職守,小院中反而顯得萬籟俱寂。
幸好,因為龍四這趟回京得倉促,他為了避嫌,可以不住在皇宮之中,又尚未找到合適的安身之處,於是只得暫居驛館,但驛館到底是驛館,防範疏鬆,才有了讓人潛入的機會。那道黑影靜靜地掠到丘夜溪所在的屋子,窗戶沒有關緊,他只輕輕一推,就推開了一道縫,立時潛入。
她人已經睡下,床頭的燭燈也已熄滅。藉著月光,他小心翼翼地走到她床前,蹲了下來。
這張臉,這樣陌生的臉,真的是屬於夜溪的嗎?
他審視著她的身子,如此形銷骨立,倘若真的是夜溪,那她在地震之時一定又吃了不少苦頭。將她奪回後,他要將天下的美食都堆在她面前,逼她吃下。他要讓她變回以前那個健康紅潤的夜溪,那個一顰一笑都讓他心動的夜溪。
手掌抬起,輕輕地觸摸上她的額頭。觸感很涼,還有點粗糙,與夜溪的肌膚完全不一樣。
就在他的手指向臉頰邊緣摸去時,床上的人倏然驚醒,她沒有立刻呼喊,而是沉聲問道:「什麼人?」然後翻身迅捷地下了床,本能地探手往枕頭下摸去。
她的動作讓蓸尚真欣喜若狂。她是夜溪!只有夜溪才會如此警覺,只有夜溪才會做出剛才的動作。
因為他總是但他會有人對他不利,總會在枕下放上一把短匕防身。
「是我。」他啞聲說,不管她認不認得自己是誰,他動作快速地將她的手一把握住,柔聲道:「讓我看看你的手。」
她愣住,不知因為認出他,還是他眼中的灼熱和激動震動了她的心。他從她的身上看到了什麼?竟讓他會有這樣的表情?
她的手毫無防範地任他拉過去,他撥開她右手的食指,急切地尋找著什麼。很快,他看到了一道他在找的傷痕——淺淺的,就在她的食指內側。
這傷痕也是屬於夜溪的。
七年前,她被海盜所劫時,因為急著給他通風報信,又苦於沒有筆墨,她依然用船板上的釘子將手指劃破,用鮮血書寫訊息。
事後,那道傷口讓他心疼了很久。他曾想尋覓良藥將疤痕消掉,她卻反對,認為太費周章了。而他每每看到這出傷痕,就會挺行自己絕對不能再讓她身處險境,更不讓她的身上再為自己多留一道傷痕。
如今,那道刻在他心頭的傷痕與眼前的傷痕交疊一致,他全身的悸動已不能用言語形容。
「夜溪。」他低啞的呻吟出她的名字,僅僅攥住她的手腕,「對不起。」
這一句道歉來的突兀,本讓丘夜溪莫名其妙,但是她卻因為他眼中的憂傷而動容,好似他的話可以穿透她的身心。
為何他可以如此牽動她的情緒?他,到底與她有什麼關係?
「跟我走。」他抓緊她,將她硬生生拉出房門。
「不行!」她忍不住叫了一聲。曹丞相到底想做什麼?她若是就此離開,豈不是會讓王爺著急,畢竟王爺是她的救命恩人,而眼前人……只是萍水相逢的人啊。
「跟我走,我不會害你。你不想知道你是誰嗎?」蓸尚真急切地說。
「我想知道,可是我不能就這樣跟你走。」她急急地想甩脫他的手,卻掙脫不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