睜著大大的淚眼,恩靜賢靠在他溫暖的胸膛上,仍是心事重重。
第6章(2)
流酣齋內,恩靜賢獨坐在後院,將冷耆的換洗衣服放入洗衣盆裡,坐在矮凳上搓洗衣服。
她知道若是讓冷家上下任何一人看到了,肯定又要念她,尤其是冷耆或是他的兩名隨侍,三個大男人都見不得她做事。
只是她若什麼也不做,心便很不安,尤其這陣子,冷耆恢復到商行去處理陶瓷交易的大小事,在流酣齋的時間少了,她不找事做也很無趣。
好在姥姥、婆婆跟采芸都會不時來這裡陪她,就怕她寂寞,而且兩個長輩更是送她好多珠寶首飾,件件看來都好貴氣,她根本不敢收,但她們卻執意要給她,還總是用奇異的笑容看她,看得她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還有冷耆——想到他,她的胸口便暖烘烘的,心跳也不由得加快。
幾乎每一個午夜,她都會在他的溫柔叫喚聲中,從惡夢裡醒來。
可是他不再問她夢了什麼,只是靜靜的抱著她,直到她疲累的睡在他懷裡。
他的包容與等待,她都懂。
他等著她的信任,等著她自動說出壓在她心中最沉重的秘密。
一想到這裡,她緊咬下唇,盈眶的熱淚又要滴落。
現在的她現在愛情的泥沼中,抽不了身,所以遲遲說不出實話……她淚眼模糊的望著自己正在搓洗的衣服,只覺得愈來愈討厭自己。
「小嫂子,你怎麼又在做這種事?」
一回神,她才發現不知何時,冷采芸已蹲在自己身邊。
「咦?小嫂子怎麼在哭?」
她忙眨眼,「不是,是剛剛被水弄到了。」她以袖子輕拭臉頰,再次低頭搓洗衣服。
「小嫂子,其實我一直覺得好奇怪。」冷采芸困惑的皺眉,「就算你是家道中落的千金小姐好了,但我怎麼看你的言行舉止,完全沒有一個名門該有的架子和樣子,倒像極了一個丫頭!」看著嫂嫂熟稔的搓洗著哥哥的衣服,她想也沒想的就說出心中的想法。
恩靜賢臉色刷地一白。難道她發現了什麼?
但冷采芸卻又一臉笑意的說:「不過,我們好高興嫁進來的人是你,如果是杜嬌嬌,我們一定會受不了!」
恩靜賢只能尷尬的回以一笑。
「對了,你知道嗎?」冷采芸愈說愈熱絡,「姥姥曾經對外宣佈過,只要有任何人可以讓我哥恢復健康,冷家都會無條件接受,就算要全家肝腦塗地、傾家蕩產也得去辦到。」
說到這裡,她撇撇嘴角,「如果今天是杜嬌嬌,我敢說,她才沒那麼大的福氣可以讓我哥起死回生!」
這句話絕對是肯定的,因為,姥姥那一席話是為了讓外界相信哥哥病得有多重,而在卓笨蛋獻計要讓杜嬌嬌害怕,好趁機甩開她時,她可是天天向菩薩祈求,別讓杜嬌嬌愛哥愛過了頭,真的嫁進來,因為她哥總不能生病一輩子吧?
是她的福氣嗎?應該是小主子的……恩靜賢的心沉甸甸的。
「所以,小嫂子,」冷采芸笑嘻嘻的看著她,「你可以向我們冷家要一個天大的願望哦,你想要什麼?」
這是問好玩的,這個素雅溫柔的嫂子,一看就不是什麼重物慾的人。
她只想當冷耆的妻子!這是恩靜賢唯一想要,卻不敢開口要的。
搖搖頭,她嚥下梗在喉間的苦澀,繼續洗衣服。
「別洗了,你先好好想一想嘛,小嫂子——那我來洗好了,我也沒做過呢。」
說著,冷采芸興致勃勃的也撈起哥哥的衣服胡亂搓洗起來。
「你別洗——」
「哦,對了,小嫂子,你得要有心理準備,杜嬌嬌跟她爹還有那個色迷迷杜堅下個月要來我們家作客。」
聞言,恩靜賢的腦子轟地一響,一陣天旋地轉,臉色頓時慘白。
低頭洗衣的冷采芸沒發覺她的不對勁,繼續說著,「唉,我們當然不歡迎他們拉,但又不能拒絕,不過,想也知道他們為什麼要來。」她愈說愈氣憤,搓衣服的手更用力了,「當初我哥病得快死了,要杜嬌嬌當沖喜新娘,她也裝病,說什麼身子虛不適合遠行,大力推薦你的美與好——」說到這裡,她又突然粲然一笑,「說真的,這應該是我們家唯一感激她的事。」
冷采芸話中的「她」也「裝病」有嚴重的語病,可是恩靜賢正因為杜家人要來的消息而慌亂不已,根本沒察覺。
杜家人一來,她的身份不就曝光了?堂堂齊郡王的正室竟然只是一名卑微的丫頭,而且冷家人——包括對她這麼熱絡的冷采芸,一定會厭惡她的!她是大騙子。
她欺騙了大家,厚顏無恥的接收了他們對小主子的愛及疼惜……
「說真的,小嫂子,你怎麼敢嫁啊?」
冷采芸又問,她當然已經從姥姥那裡知道原因了,只是,杜德開在汝州是人人畏懼的惡官,沒人敢招惹他,他設陷害潘府一事,自然沒人敢長舌的外傳,所以,她很好奇這個溫柔的小嫂子心裡是怎麼想的。
恩靜賢根本聽不進去她的問題,只知道她的身份要曝光了……她……
冷耆遠遠走來,一眼見到愛妻面如上灰,臉色頓時一變,迅速奔至,在妻子即將昏厥的剎那,將她打橫抱起,「怎麼了?」
恩靜賢勉強抬眼望著這張近在咫尺的俊顏,那雙黑眸裡的濃濃關切,還有這雙緊緊呵護她的有力臂膀,這一切都不該屬於她的,所以老天爺要來懲罰她的自私了……她的淚水迅速湧上眼眶。
「天啊,小嫂子,你臉色怎麼那麼白?」冷采芸是被哥哥的動作嚇得,才慢半拍的看到小嫂子臉上竟然不見血色。
「你哪裡不舒服?快,采芸去叫相文來,他在前廳!」
「我馬上去!」
「不!不用……采芸!」恩靜賢連忙叫住了她,「我只是有點頭暈,真的,躺一會兒就好了。」
可是冷采芸還是不放心,她看向哥哥,無言的詢問他的意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