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以額緊抵她的,濃重鼻息噴吐在她臉上,她終於完全潰敗,哭著,嚷著,大口吸氣著,愉悅未歇,他霸道沉入她的體內,硬擠出她另一波更甜蜜的搖首高吟,他擷取她的溫熱與緊縛,狂喜教他眸色變得暗闃,險些使他失去控制。
強悍的力道,逼瘋兩人,滿足兩人,她咬紅下唇,咬不住貓兒撒嬌似的輕喃,聽在他耳裡,無疑是種致命勾引,他雙手佈滿青筋,牢牢鉗抱住她不放,吻著她灩紅小嘴,她立即回吻他,小舌倣傚此刻身下交纏行徑,在他口中翻攪。
他身上薄亮汗水,濡染了她,濡亮了她,再也分不出彼此。
芙蓉帳裡,情慾正熾,肉體相愛著,男人卻不愛她。
她知道這個事情,只是不想面對,閉上雙眼,摀住耳朵,當做殘酷的現實並不存在,假裝他是有那麼一丁點兒愛著她。
即便只是身體,也沒有關係。
她願意用身體迷惑住他,讓他眷戀她,只是身體……也可以。
夜,深沉,帳裡熱辣纏綿終告止歇,女人倦累睡沉,她伏臥軟枕間,絲衾蓋住她赤裸嬌軀,男人坐在床沿,目光複雜地凝籌她。
她長髮沾在鬢頰,幾絲凌亂,縱慾後的風情,竟讓一個豆蔻女孩顯得如此嫵媚絕艷,她的唇被吻的紅腫,無須胭脂,同樣點綴著紅瀲,美得教人挪不開眼。
男人低歎,強迫自己將目光從她身上收回,落向窗外,今夜,細雨綿綿,下了足足整日,一股泥草味,瀰漫屋內,悶濕的味道,引發遙遠思緒。
他踏進嚴家當鋪的那一天,也是這般下著綿密雨絲,如針似網,密密交織了此時此日與她糾結難纏的命運注定——
那一天……
破舊馬車匆匆駛至小小當鋪前,兩道黑衣人影閃身入內,鋪裡早有人守在那兒,待兩人一踏進,當鋪立即大門深鎖,熄掉泰半燭火,提早歇業。
當鋪老闆吩咐閒雜人等退出小廳之後,小廳門扉合上,獨留三人在內。
斗室之中,只燃著一盞燭,照亮角桌一隅。
角桌之外,依舊闃暗,兩道身影,較靠近當鋪老闆的那一位,雖包裹著漆黑長披風,面容讓燭火照得清晰可見,他是名年月五十的中年男子,模樣端正中帶有威嚴正氣,只是此時疲倦令他看來有些許狼狽,濃眉蹙皺的緊,幾乎已在眉心中央深烙許久,見著了老友,眉宇略懈,烙印仍在;另一位遠遠退離燭火數步之遙,完全被房裡陰霾所吞噬,無法窺清五官。
「……伴君如伴虎。」多年未見,怎知重逢第一句話,不是寒暄,不是問好,不是閒話家常,而是深深感歎。
當鋪老闆明白老友翁忠賢意欲為何,他曾見過翁忠賢的意氣風發,以及一帆風順的飛黃騰達,她的官場仕途如此教人欣羨,成為君王寵信要臣,輔佐國政大事,怎知一夕之間風雲大變,老友淪落為亡命之徒,甚至走投無路地向他求援。
真如其所言,伴君如伴虎,深受寵賴時,權力地位金錢,唾手可得;一旦失寵失勢,一言一行,皆被視為悖逆。官場鬥爭,適者生,不適者忘,尤其是派系選擇,選對了邊,先王駕崩,仍有後主扶攀;選錯了邊,先王甍逝,後主大舉清君側,曾經不敬於他的老臣首當其衝,再由自己親信補上,雖未改朝換代,宮闈之中,已然變天。
近年來的東宮之爭,迫使眾大臣變態支持,正宮皇后年逾五十,唯一所產皇子夭折,此後未再受孕,其餘嬪妃共產皇子數十名,真正成氣候的,卻是春,夏兩妃所生之子。
兩位皇子頗受君王喜愛,夏妃之子年方十五,個性沉穩早熟,雖不若春妃之子口舌伶俐,妙語連珠,但也較其更具王者風範,兩子年歲相仿,皆有太子贏面,大臣各有擁戴,幾乎是清清楚楚分割為春,夏兩派。
翁忠賢便是擁夏派的發起者,夏妃父親是提攜他踏進官場的知遇恩師,有著深海似的寬闊情義在,加上夏妃婉約嫻靜,夏妃之子懂事淳良,若他日登上帝位,亦是百姓之福。
豈料一盤布好的棋,輸了,輸的淒淒慘慘。
宮廷裡的戰爭,最重要的關鍵,是君王寵愛,得勢的美人,只消在君王耳畔撒嬌輕嗲,君王魂兒便先去掉一半,床底間的勾心鬥角,比的是誰能將君王伺候得龍心大悅,對你言聽計從。
比狐媚,夏妃不如春妃。
比魅惑,春妃主動為君王吸納更多更多年輕女官,把自己心腹安插在君王床上。
比嫁禍,夏妃更是遠遠自歎弗如。
春妃及其心腹女官在君王耳邊,每日一點一滴污蔑夏妃,剛開始是些芝麻綠豆大的婦人小事,君王認為是美人爭寵的小手段,不以為意,然而那些枕邊細語,卻是本能地記在心頭。接著春妃編造的謊越來越嚴重,暗喻夏妃不貞,夏妃之子恃寵而驕,夏妃族親對皇室不敬,夏妃心存不良……滴水穿石的後果,造就今時今日的全盤皆輸。
失勢的夏妃,連帶當日拜她所賜而雞犬升天的族親,盡數被剷除殆盡,這類宮闈之事,千百年來重複上演,帝妃之間的自相殘殺,總是勝者笑,敗者哭。
「春妃趕盡殺絕,只要是以前沒站在她同一方的人馬,她一個也不容,巧王亦確定立為東宮太子,她的權勢更勝過往,她視為眼中釘的夏妃,讓她假傳聖旨處死,連采王都不放過,我是拼了老命,才護住采王夜逃而出,夏妃最終的遺願,無論如何都得為她辦到……」翁忠賢娓娓述說。
戲曲裡,這樣的血腥殘殺,百演不厭,惡妃欺壓善妃,殺人如殺蟻,隨隨便便就是上千條人命陪葬,而發展呢,則會有一名皇子安然逃出,然後忍辱負重,數年之後,絕地大反攻,奪回失去的一切,在眾民愛戴下,重登皇位,從此國泰民安,邁入另一個強悍盛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