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壞當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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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頁

 

  這聲音,好陌生,又好像聽過,可她很肯定,這聲音,是第一次喊出她的名字,才會喊得像吞了顆雞蛋樣困難。

  呀。她想起來這是誰的嗓音!她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就是最近來到嚴家當鋪的那個大男孩!總是被義哥當成菜鳥在戲弄取笑的那一個——他叫……他叫……

  「晤唔……唔唔唔唔……「這裡,我在這裡!

  小歡歡試圖發出聲響,要吸引外頭人的注意,腦袋瓜不小心撞擊到陶甕,發出重重碰撞聲。

  她成功了!

  黑布靴主人蹲下身,她的視線不單單只看得到來人的小腿肚,還有膝蓋,垂落肩膀的粗辮,以及緩緩伏低的深邃臉龐。

  夏侯武威。

  夏侯武威吁了口氣,找到人,教他放心不少,他本來相當擔心闖進羅阿海家中,仍是尋不到她的下落。

  他動手搬開床底下所有東西,慢慢拉她出來,連帶拖出不少沾黏在她身上發上的蜘蛛絲。他扶她坐起,再把她嘴裡那團破布抽開,她回應他的,是惡惡兩聲之後的嘩啦嘩啦嘔吐,吐了滿地,接著,殺他個措手不及,她粉嫩小臉逐漸扭皺,兩串水泉被鑿開,潑出大把大把淚水,她號啕大哭,嬌小身子抖若秋風落葉,並且不停乾嘔。

  她討厭嘴裡殘留著的腥臭破布味。

  她討厭床底下又霉又黑的陰暗恐怖。

  她討厭只有自己一個人的孤獨無助。

  她好怕、好怕、好怕……

  「嗚哇哇哇——」她聲嘶力竭,好用力哭著。

  夏侯武威沒有過哄小孩的經驗,不知該如何面對此時窘況,他拙於言辭,找不出安撫她的方式,只好先替她解開手腕及腳踝上的棉布條,還她自由,怎知她雙手雙腳能活動自如,便是撲進他懷裡,小手掄緊他的腰帶,緊緊攀附,爬滿眼淚鼻涕的臉蛋,深埋在他胸口。

  小小肩頭一顫一顫,左邊肩膀還有蜘蛛絲,他輕輕撥開它,她的髮髻散了亂了,絲帶滑掉一邊,柔亮髮絲凌亂貼著她哭得漲紅的面頰。

  「別哭……」他辭窮,心想若是公孫謙他們在場,情況便不至於如此尷尬吧。公孫謙他們與小娃兒相識多年,他這個初來乍到的「新流當品」自然比不上那份熟稔情誼。他輕拍激烈起伏的纖小背脊:「別哭了,我帶你回去找你爹,你爹在等你呢。」

  「爹……」她哭著呢喃,抬頭看他,滿臉上皆是涕淚狼藉。

  這對父女哭起來真是同一個模子印出來,都是這般不顧形象、這般淋漓盡致。

  夏侯武威為她林去眼淚,摟緊她,正欲抱起她,驀地背後遭遇偷襲,一根又粗又砸的木棍狠狠招呼過來——

  砰!

  夏侯武威腦後一痛,險些暈眩過去,瞬間思及懷裡還有個娃兒,他若撲倒,他的重量會壓壞她,夏侯武威撐在床沿,忍住劇痛,快手把歡歡塞回床下,低聲一句:「你在這兒等我!別出來!」說完,他旋身,避開木棍二度落下。

  回到屋裡的羅阿海兄弟,見陌生人抱著嚴家千金,情急之下便持棍要阻止對方,怎知一棍沒能打昏他,他還面對面與他們互視,散發一股壓迫人的傲然威氣。

  「你……你……你是誰?!」羅阿海身高與恫嚇氣勢都輸夏侯武威許多,雖然手裡多出一根武器,但當夏侯武威朝他們一步步走來時,仍是忍不住吞嚥口水,後退幾步。

  夏侯武威口氣冷冷,僅僅道出四個字:「嚴家當鋪。」

  小歡歡在床下,捂眼不敢看,鼻前除了先前塞嘴的臭布味外,還有血腥味飄散,床外乒乒乓乓在混戰,她聽見兩個男人粗魯的吆喝聲,以及夏侯武威的喘息,時而桌椅碰撞,時而鍋碗齊飛,一隻破碗砸進了床底,嚇得她一震,不知過了多久,騷動止息了,有人走近床邊。

  是他嗎?或是兩個壞人之一?、

  「沒事了,回家去吧。」

  是夏侯武威,他伸手將她從床下帶出,他自己上半身衣裳血跡斑斑,兩個匪徒被他擒服打趴,動彈不得,他抱起她,她扶在他肩上的雙手,摸到稠稠血濕。

  「嗚……」她又哭了。

  「投事了,沒事了。」他以為她的眼淚是因為害怕,低聲安慰她,一邊迅速離開羅家。

  一路上,她都在哭著,她的淚水與他的血水,沒有停止下來。

  夏侯武威回嚴家時,模樣無比狼狽。

  他腦後破了個大洞,鮮血不斷自髮根處汩汩而出,濕濡他整片背脊。

  他懷裡的娃兒好不容易止住哭泣,只剩長睫上沾有晶瑩淚珠、鼻頭紅若野莓、臉頰隱約可見胡亂抹過的水痕,此刻她乖乖待在他臂膀間,小小柔荑交環於他頸後,螓首歪斜地枕在他肩窩。

  當鋪眾人急忙奔出,七手八腳要檢視兩人傷勢,嚴老闆一瞧見愛女雙手沾滿鮮血,兩眼一翻,當場昏眩過去,成為綁架勒贖案中,第一個倒地的受害者。

  「小姐!」冰心淚眼朦朧,見嚴盡歡平安歸來,險些要跪地磕謝天地神靈,她的好小姐這般邋遢憔悴,她瞧了好生心疼,急急上前,要從夏侯武威懷中接手抱她,嚴盡歡卻不肯放手,甚至撥開冰心的手,堅持在夏侯武威懷裡不走。

  「她驚魂未定,先不急,我抱她回房,你幫她準備熱水淋浴,還有,一碗溫茶漱口,另外,她一整天沒吃沒喝,請人替她弄些飯菜。」夏侯武威不顧自己腦門上仍在冒血,交代冰心完畢後,補上句:「別擔心,她沒有受傷,她……」

  夏侯武威眼一黑,支撐不住,尉遲義與秦關快手撐住他,也撐住嚴盡歡,他隱約聽見誰在驚呼、誰在哭泣、誰又在迅速叫人去請大夫……

  夏侯武威週身所有騷動,人不了已陷入昏迷的耳裡。

  他拖著受傷的沉重身軀回到嚴家,體力已經到達極限,頭腦的暈厥感,若不是顧及要將嚴老闆的愛女平安送回來,恐怕他早已敵不過它的召喚,半途便失去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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