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記憶光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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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25 頁

 

  在緊緊壓搾著每一分鐘可以利用的有限時間裡,杜寬雅把生活分割成學業、家族事業與親情三個等分,無論他再如何忙碌,他每天一定會回家給只有一半血緣的弟弟做晚飯,在夜裡彈奏著溫柔又優雅的琴聲,催哄常常失眠的艾倫入睡,也不管他自己是否會被累垮。

  「再這樣拚下去,他會不會年紀輕輕就死於過勞啊?」

  對著書本自言自語的艾倫歎了口氣,在打開桌面上那堆報告作業時,不意地發現,那本杜寬雅總是帶在身邊的筆記本,竟忘了被帶走與他的作業本子混在一起。

  艾倫一手輕撫著這本裡頭似乎夾雜著數張信件的筆記本,模糊地回想起,杜寬雅總是不讓他看這本筆記的一些蛛絲馬跡。

  他還記得,十歲的時候,他曾經問過為了要哄他睡覺,而不得不把整本厚厚的琴譜全都彈過一遍的杜寬雅……「為什麼哥哥從來都不彈貝多芬的月光?」

  「因為那是我只為某個人而彈的。」坐在鋼琴前的杜寬雅,修長的十指流暢地在琴鍵上滑動著。

  「那個人是誰?」趴睡在鋼琴上頭的他睜大了那雙藍色的大眼睛。

  「一個對我來說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杜寬雅邊說邊伸長了手臂,把他身上的小被蓋好一點以免著涼。

  「重要到什麼程度?」

  杜寬雅僅是但笑不語,可他臉上勉強擠出的笑意,在艾倫的眼中看起來,一點也不像真心在笑,反而像是充滿了無法說出口的無奈……

  一張張空白待寫的信紙,在艾倫拿起筆記本時,自裡頭滑落了下來,將桌面鋪成一片如同冬雪的蒼白。

  在那一張張的信紙中,其中一張已寫好的信件,先是吸引住了艾倫的目光,

  不過多久後,那上頭熟悉的筆跡,在紙面上低低傾訴的一字一語,又讓他難過地低下了頭,試著想要隱藏起,心中那份揮之不去的酸楚……

  走失的青春,被藏到哪裹去了?這麼多年來,妳還是在同一個星空下等著我嗎?妳,還愛我嗎?曾經有一段日子,我努力地,努力地將路上每個人的身影都看成妳的影子。

  因為我總是在想,如果能在龐大的人海中,要是有一個背影像妳的人能夠回過頭看著我,那該有多好啊?

  雖然明知結果會是失望的,但是,只要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一個相似妳的影子,那種安慰般的滿足威,就足夠讓我度過這一季寒冷的冬日了。

  妳能明白這種感覺嗎?

  第6章(1)

  大四畢業的前一天,伍嫣抱著幾本新出爐的世界音樂雜誌,和幾本這些年來所做的剪貼簿來到了隔壁的杜宅,給每年最多只能見到杜寬雅一兩次面的婆婆,看看久未謀面的外孫,也稍微解解她的相思。午後時分,植滿四季常開花朵的花園裡,除了偶爾翻閱雜誌的聲音外,本是很安靜的,只是當她們翻開最新一期雜誌,看到獲得不知第幾座音樂大賽冠軍獎盃的杜寬雅時,伍嫣差點笑彎了腰。

  雜誌上兩張特地放大的照片裡,頒獎台上站立的參賽者們,外表就是十足優雅纖細,完全符合音樂家給人的印象,獨獨就只有站在正中間的杜寬雅,以高大又魁梧的身材鶴立於雞群中,惹得站在台上的每個人,都不由得皺著眉心要多看他兩眼。

  「這是……這是哪來的泰山王子呀?」他其實不是在彈鋼琴,而是在琴鍵上打美式橄欖球吧?上了年紀的杜婆婆,以指推了推鼻樑上的老花眼鏡後,深有同感再三地搖首。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吃的,怎麼會長得跟棵大樹一樣……」明明小時候就又怕狗又可愛,怎麼一長大就變形得跟他那個當將軍的外公沒兩樣?

  「我會記得寫信給他,叫他不要常常撞壞別人家的門框……」伍嫣忍著笑,盯著照片裡杜寬雅紅紅腫腫的額際,大概可以猜到照片裡他臉色為什麼會那麼臭的原因。

  看著伍嫣面上,無論是杜寬雅離開前或後,都同樣不變的開朗笑意,杜婆婆不禁在想,除了那個遠飛至異國的杜寬雅外,這裡是否還有個同樣也很會隱藏心事故作堅強的孩子。

  「小嫣,妳會不會很想他?」

  「會呀,我每天都把他放在心底偷偷的在想。」正拿著剪刀將相關於杜寬雅的報導都剪下來的她,語氣裡聽來像是充滿了輕快。

  「既然每天都在想,那為什麼還要特地做剪報?」原本還停留在伍嫣面上的笑意緩緩地逝去,總是在人前裝作勇敢的她,放下了手中的剪刀,轉首看向這座繁花盛開的花園。「……因為我要陪他。」

  她習慣了,習慣在校園的轉角尋找他的身影,她更習慣了,在人生的轉角尋找他曾走過的足跡。

  即使這麼多年來,他總是在她的生命裡缺席成性。

  就是因為不能留在他的身邊,所以她將他的每一張照片、每一項消息,都當成他曾走過的足印,然後再用她的雙眼,跟在他身後一一走過,唯有這樣,她才能覺得,他們還是平行地生活在同一片天空下,就跟以往一樣。

  穿梭在空氣中的寂寂話語,聽在婆婆的耳裡,格外有種不捨。她伸手輕撫著伍嫣的發,很想幫她驅走一些不知該怎麼對他人說出口的寂寞。

  「小嫣,那孩子的生日快到了,替我寫張卡片給他好不好?」

  「嗯,我這就回去寫。」差點就忘了有這事的她,三兩下就收拾好雜誌,起身準備回家。

  雖然伍嫣的話是這麼說的,可是等她真正坐到了書桌前,提起筆面對著前陣子買來的生日賀卡時,她卻想不出該對已然陌生許久的他祝福些什麼,因為她所擁有的,就只有他的過去,卻沒有他的現今。當年在杜寬雅離開前,他主動對他們提出,不相互來電聯絡、不在私底下偷偷見面,就只是通信。據他的說法,他要把所有可被人逮到的把柄和弱點都消除掉,他不要她涉入其中半點。那時的她對這作法並沒有異議,也很贊同他安全至上的想法,可是現在她卻有點後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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