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開心?」他頗不是滋味地瞥她,完全不理會她是要在他臉上畫八駿圖還是題一整首長恨歌。
臉上愉悅的笑容是過去他從不曾見過的,看來沒他在身邊,她不但過得極好,而且更快樂了。
「很好啊。」在這裡,沒有人知道她是誰,拋下富家千金的光環,她可以率性開懷地笑,放開心胸去交朋友,她覺得很好。
「是啊,好得樂不思蜀,連中文都不會寫了。」他淡諷。
她低笑,俯身輕咬他唇瓣。「小心眼。中文筆劃太多嘛,難道你想被塗得滿臉奶油?」
低下頭,沿著寫過的痕跡,一一將他臉上的奶油痕跡舔吮乾淨。
I……
Miss……
You……
「好吃嗎?」他問,微沈的音律,帶著一絲被挑起的情慾瘖啞。
「美味極了。」她配合地以酥軟媚嗓響應,緩慢拆起她的「禮物包裝」,撫觸結實精壯的胸膛,蜿蜒而下……
傅克韞訝異連連。
這是他那個端莊矜持的大小姐嗎?如此魅惑的眼神、解放的身姿,主動挑起赤裸裸的男女情慾……
那一夜,自願成為生日禮物的某人,頭一回扮演被吃干抹淨,一根骨頭都不剩的角色。
她真的學壞了??br />
再然後,第二年的生日,知道他會來,她準備好蛋糕等待,他在傍晚時到達,就他與她,兩人依偎共度。
他會待上兩到三天,第一天通常是在床上度過,隔天她會帶著他四處走走,聊聊生活,告訴他,她平日都去哪些地方,常逛的店、常吃的餐館。
到第三年,她告訴他,她在附近一家中國餐館找到工作,這是她長這麼大,頭一回體驗自食其力的生活。
大小姐想反璞歸真,他也不好多說什麼。
到後來,他忙、她也忙,她難得回來,而他也走不開,她生日那幾日,成了他們夫妻一年當中難得的獨處時光。
到了第四年,他來的時候,已經沒有撲進懷裡的軟玉溫香,以及柔柔在耳邊傾訴的「我想你」,一室空蕩蕩的屋子裡,他由中午等到晚上,她才倦鳥歸巢——帶著醺紅的醉顏。
「啊,你來了!」
意外的表情,看得他很是不爽。「我不能來嗎?」
「不是,我不知道會這麼早……」他以前都是傍晚過後才到達,她以為今年也是。
有人幫她慶祝過了,身上淡淡的酒氣,以及發尾些許沒擦乾淨的奶油可以看出端倪。
她在這裡待了四年,有了自己的生活圈,而且如魚得水,日子過得充實又愉快,她已經不再是那個對著生日蛋糕祝自己生日快樂的十八歲寂寞女孩,他來得很多餘,她完全不需要他。
在這裡,沒有人知道她是千金大小姐,每一顆接近她的心,都是真誠的,不必老想著對方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她說的。
在這裡,沒有養尊處優的生活,但是自食其力讓心更踏實——還是她說的。
她住的單身套房,空間不大,每一樣擺設都以實用為主,不帶一絲奢華氣息,連泡澡的浴缸都沒有。
他不曉得她是有心還是無意,每一句話聽進他耳裡,都像在針對他,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在擺脫過去。
許久以前,她就曾經說過,杜家大小姐的光環讓她總是受傷,有時她好恨自己的身份。
他知道她是千金大小姐。
他接近她,是想從她身上得到些什麼,從一開始就不是真誠的。
他明知道她多害怕背叛,卻仍是利用了她,辜負她的信任。
是他讓她連大小姐都不敢當了。
要說她心裡沒有陰影,連他都說服不了。
這四年,沒有解決問題,只是讓她離他更遠,心結已然存在,根深柢固地盤踞心底——不自覺地。
他在第四年意識到,這個賭注或許下錯了……
到了最後一年,他考慮了幾天,依舊排開所有的事情趕來陪她。
也許她已不乏陪她過生日的對象,他只是不想打破承諾,她對他的信任已經少得可憐了。
這一年,她忘了自己的生日。
遠道而來的他,像個深閨怨婦一樣替她等門,這還不是最糟的,讓心情雪上加霜的,是她竟然讓他看見另一個男人送她回來,在門口親密吻別!
好極了,真是好極了!這麼老的梗,居然還被他咬到,看來不是她運氣太背,就是她在這裡的生活比他所想像的還要多彩多姿!
杜宛儀一開門進來,就迎上他陰沈無比的臉色,嚇得鑰匙落了地。
「你怎麼會——啊!」想起來了,今天是她生日,最近太忙,完全不記得了。
「記不記得出國前,你答應過我什麼?」
「什麼?」她一時反應不過來。他指什麼?
「看來你是忘光了。」
一直以來,處於他們之間那條緊繃的弦,宣告斷裂。
他完全無法克制怒氣,大步一跨,逼近她,嚇得她往後跌退,抵住牆壁,驚魂未定地張大眼望他。
「你、你要做、做什麼……」
他眼中滿滿儘是狂風暴雨前的陰霾,她以為他會咆哮,他卻扯唇,輕輕笑了。「何必這麼緊張?」
「是、是你——」表情太嚇人。
「我?流連異國數年未歸的可不是我,深夜讓男人送回來,意猶未盡吻別的也不是我。傅太太——」他諷刺地停頓了一下。「嗯,對了,你還記得自己有丈夫吧?」
她嚥了嚥口水。「那個……我可以解釋……」
「我是不是說過,偷吃也要懂得擦嘴,最好別讓我逮到把柄?」
「親吻是外國基本的禮節……」她氣弱地解釋。他如果真的有看清楚,應該知道那個吻原意是落在頰上,她根本沒料到對方會吻她,才剛碰到唇畔,她就推開他了。
「看來我老婆在異地待了四年,倒是脫胎換骨了。」她在異鄉數年,就是學到這些嗎?那麼依外國人熱情大膽的作風,來幾段露水姻緣,是不是也不需要大驚小怪?
他點頭,一臉大方地接受解釋,執起她的右手,拇指挲撫原本戴著婚戒,如今空蕩蕩的指間。「想必你也大方告訴他已婚身份了,他在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