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婆。」他模糊地低喊一聲,圈抱住細腰。
再平凡不過的一句呼喚,聽得她鼻頭發酸,莫名地想哭。
「你不是不要我了嗎?」
「我從沒這麼說過。」真不要她,就不會如此介意,怎麼也無法釋懷。
他一個翻身,壓上柔軟軀體,細細啄吻柔唇,重溫久違的甜膩滋味,滑動的指掌游移在每一寸他曾經相當熟悉的肌膚曲線上。
她驚訝得結巴。「你、你醉了……」
「還沒醉到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
他明明就很介意,一副這輩子都不想碰她的樣子,怎麼會……
激烈纏吻的唇舌挑動沈蟄已久的火苗,她無力再思考,迎向他熱烈的索求,探入唇腔的舌尖,帶著淡淡的酒精味,纏惹得她也醺然欲醉。
他無顧忌地探撫,肢體糾纏,強烈而立即的興奮反應,彷彿初與她新婚時,探索對方身體的熱烈與激情。
或許他真的醉了,才能跨越心障,忘掉種種的不愉快,坦然擁抱她。
他們已經……很久沒有這麼親密了。
她伸展肢體,迎合他的需索,放任自己沉醉在他挑起的迷炫情潮中,感受他的入侵、應承他狂肆的縱情,不去想明天他們之間又將走向何種境地。
第9章(2)
她想,她永遠也弄不懂她的枕邊人。
那天清晨醒來,看見枕臥在自己懷裡的她,四目相對時,他眼中明明就閃過一絲訝異,雖然很快掩飾過去,但她確實看見了。
所以……真的是醉了,才會失去自製嗎?
以為一切又將回到原點,但她從沒弄懂過丈夫的心思,這回也不例外。
從那一天起,他不再睡客房,有一陣子幾乎每夜與她糾纏,每次都激烈得讓她承受不住,她完全不懂他究竟在想些什麼,要說釋懷,她反倒覺得,他是改用另一種方式在宣洩他的鬱怒。
再然後,他又像是恢復正常,不在床上折磨得她死去活來了,偶爾求歡過程還溫柔得像多情戀人。
說已事過境遷,又不盡然,下了床之後,他態度冷淡依舊,不願與她多說一句話。
似親密又疏遠的夫妻關係,又持續了一年。
真正改變這樣的夫妻關係的轉折點是什麼?她想,應該是這場攝影展。
這場名為「十年有成」的攝影展,從場地規劃,到文宣、企劃,一切細節都是由她經手,與攝影師及其經紀人溝通商討。
展出相當成功,攝影師的十年有成,不在於今日得來的聲名,成就的是與那名婉約佳人共譜的甜蜜愛戀。
她在展場上,看著一幅又一幅的攝影作品,心,不由自主地悸動。
一襲裙擺飄揚的背影、一記回眸的眼神、一舉手、一投足的婉媚風情,再不經意的一個畫面捕捉,都是生命中的經典,譜成十年來不曾斷絕的愛戀之歌。
海鳥與魚,身處不同的世界,卻那麼努力想在一起,無論人在何處,心的牽絆不曾斷過,這就是愛情。
他們的十年,換來了堅持相守。
她呢?她的十年光陰又在做什麼?
一生一次的真愛,她遇上了,明明身處對方的世界中,心卻如此遙遠,不肯靠近,任由猜忌、遲疑、驕傲等因素,虛擲歲月,這難道就是她要的嗎?
爸爸說,多給他一點信任,肯定自己的地位。
是否無形中,她也在拉開彼此的距離,防備、不信任,她也是縱容婚姻出問題的兇手之一。
這麼多年了,她依然是傅太太,他不曾離開過她一步,這樣還不夠嗎?他若要走,多得是機會,不會至今仍守著她,明明、明明她讓他那麼不快樂……
腳下的碰撞將思緒拉回現實,她低下頭,約莫三歲左右的小男生仆跌在腳邊,她伸手要去扶,快步而至的女子已先一步伸手抱起。
「皓皓乖,不痛不痛。」
男孩扁扁嘴,撒嬌依戀地將臉埋向女子肩頸,含糊喊道:「馬麻——」
女子輕輕拍撫,抱住兒子起身正欲致歉,對上彼此的目光,訝喊:「啊,是你。」
「你——」她目光來回在男孩與夏書郡之間打量。「你結婚了?」
「是啊。」夏書郡大方回應,沒去假裝陌生人。
對彼此而言,其實真的是陌生人,沒說過一句話,連正式見面都不曾,但彼此都心知肚明,對方對自己的存在並不陌生。
「什麼時候的事?」連兒子都有了,她不能說不驚訝。
「好些年了。」看她的表情,夏書郡立刻領悟。「都這麼久了,你不會以為我還有可能與一個拋棄我的男人藕斷絲連吧?」
「……」她是這麼想過。
夏書郡搖頭,笑了笑。「看來,你不太瞭解自己的丈夫。」傅克韞不是那種結了婚還會在外頭偷香的男人,再愛,他都會等離了婚再來。
這是他對感情的堅持。
但她不打算多嘴,這是他們夫妻間的問題,有需要的話,傅克韞會自己解釋,沒有她一個外人置喙的餘地。
她笑了笑,禮貌地道別。
「夏小姐——」杜宛儀遲疑了下,還是開口喊住她。「四年多前,約莫是七月左右,你為什麼會從他的住處出來?」
她想,應該不是她原先以為的那樣,她需要更明確的答案,來證實心中的迷惑。
或許,一開始腳步就偏了,是她自己將她的婚姻,引導到今天的局面。
「七月嗎?」夏書郡偏頭思索了一會兒。「啊,是你回台灣那天吧?有個國中老師很照顧我和克韞,當時給了我們很多幫助,她要結婚了,只能聯絡到我,托我將喜帖拿給他,後來大樓的清潔人員大意,潑了我們一身污水,他帶我上樓去清理一下,本來是要送我回去,但是講完電話,知道你回來,他急著趕回家見你,所以就各自解散。」說明完畢。
「是……這樣嗎?」一直藏在心中的陰影,原來始終不曾存在過,她就像杯弓蛇影的傻子一樣,為一條從來不曾存在的蛇而大病一場,她實在不知該哭,還是該笑自己的愚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