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花以為她的煩惱應該是這類芝麻綠豆小事。
「才不是哩!」
「那妳有哈好煩惱?」說來聽聽吧。
苦無人能討論商量的朱子夜,如獲救兵,終於可以不用對著暴暴或小黑吐苦水,眼下就有一個經驗豐富的人妻能提問。
「……茶花,我問妳哦,妳是怎麼愛上魯蛋的?……我的意思是,大家以前不是都只是死黨嗎?就像兄弟姊妹,哪時蹦出『愛』這玩意兒?我一開始真的不知道妳和魯蛋是一對耶。」朱子夜正襟危坐,認真詢問「前輩」
茶花先是被朱子夜的提問給問怔了,爾後歎笑搖搖蟯首,「妳還……真不是普通遲鈍。」
第8章(2)
「咦?」為什麼罵她?
「妳一定不知道,魯蛋最開始愛的人是妳。」茶花拋出一句青天霹靂。
朱子夜先是呆住,然後誇張大叫,那一聲「咦!」響徹草原,引來所有羊只的羊眸注視。她最近真的太常受到驚嚇了。
「偏偏妳沒察覺,老是在我們耳邊關哥長關哥短,搞得我們沒見過關哥也差不多都認識他了。」茶花提及自己丈夫之前的暗戀情事,說不吃醋是騙人的,但往事已過數年,女主角也駑鈍得教人無法生氣,加上孩子都生四個了,她不擔心丈夫有機會和朱子夜萌發情絛。「魯蛋每回聽妳在說關哥的事,他就會很生氣,我則是陪在他身邊,與他一塊兒數落妳的不識相。不過,我心裡是感激妳的,因為我喜歡魯蛋。」
朱子夜是當真沒發覺魯蛋對她……真的有嗎?她仔細再仔細地回想,仍舊覺得大家純粹是同一掛的玩伴呀!
「記得妳掉了一隻綴有珠貝的耳墜嗎?」
朱子夜點頭。
「魯蛋揀到它了,可他把它丟到後山山谷裡,那是妳家關哥送妳的,妳又成天戴著它,在我們面前獻寶,他嫉妒,要讓妳找不著它。很幼稚吧?魯蛋很後悔,卻不知該如何向妳道歉。」茶花替丈夫說清楚當年做下的錯事。
「原來……是在後山山谷,難怪我找不到……」朱子夜沒有為魯蛋的行徑而發怒,興許是知道魯蛋喜歡過她的震驚多過於其它所有情緒。「妳摔馬那一回,妳家關哥特地跑來看妳,魯蛋暗自生著悶氣,認為自己怎可能比得過那樣子的一個男人,便獨自躲在馬廄裡喝酒,他喝得有些醉,誤把我錯當成了妳,才會……」茶花臉頰微紅,沒說的,便是羞於啟齒的私密事。
「魯蛋酒醒後,允諾我,他會好好待我,將妳忘掉,所以,妳沒發現魯蛋後來與妳漸漸疏遠了嗎?」
有,她有發現,以為魯蛋有了愛人就沒有朋友。
「我都不曉得這些事……」連朱子夜都想羞辱自己的遲鈍和反應慢半拍。
「妳說像兄弟姊妹的死黨,怎會蹦出『愛』?怎不會呢?妳對於妳家關哥,不就是愛嗎?一種提及他時,會開心、會喜悅、會驕傲、會滔滔不絕,和我們吵嘴時,會搖下『我要跟你們切八段,我有關哥就好了』的狠話,一種得到好吃好玩的東西時,就會說著『我好想把這個給關哥嘗嘗看哦』的反應,一種無時無刻無不拿關哥來和所有人比較……『你好凶,我關哥比較好』、『你好煩,我關哥比較好』 、『你好笨,我關哥比較好』,連我都快以為妳家關哥是個完人了。」茶花取笑她。以前,和朱子夜在一塊兒,一整天下來,最常聽見的字眼不是「你我他」而是「關哥」
那時確實如此,在她小小心靈中,關哥的位置無比巨大,他並不是她第一個交到的朋友,卻勝過任何一個朋友的地位。
「我一直以為,妳會比我早嫁呢。畢竟妳家關哥年紀長我們許多,一定會想娶妻生子嘛,說不定妳剛十四歲,他就會上門提親呢。」世事皆難料,朱子夜快二十了,牧場唯一剩下的老姑娘。
「妳覺得關哥那個時候……喜歡我嗎?」朱子夜歪著腦袋,不懂為何茶花會認定秦關會上門來……向她提親。
「喜歡呀。」茶花一副「妳這是什麼蠢問題」的表情。「若是不喜歡,見妳摔馬受傷又怎麼會垮下那張冷硬的臉,又急又氣?我記得他要走的那一天,與我在牧場巧遇,他托我好好照顧妳,那模樣真有趣,腳步明明往前走,視線卻頻頻往妳家宅子看,任誰來瞧也能瞧出他是打從心底喜歡妳。」
「我以為……那是哥兒們的關心。」因為秦關把她當妹妹嘛……應該是這樣呀……
「妳被『哥兒們』這三個字給蒙住了雙眼,將它抽掉吧,妳才有機會看見藏在它身後的感情是什麼。」
「糖糖回來了!爺爺!」小豆子見到魯家老爹牽著哥哥妹妹,三人手裡都有油紙包,他興奮飛奔而去,茶花隨之起身,準備要與公公會合,臨行前,搭搭朱子夜的肩,要她好好想想。
把「哥兒們」抽掉?那秦關變成什麼?
一個男人……不算帥卻又莫名順眼的男人,讓她喜歡膩著他說話的男人,總是專注聽她嘰喳嘰喳的男人……單純的- 男人。
金剛鑽的原礦,毫不起眼。若未經過雕琢切割,它就僅是一塊石,而它不像一般碧玉紅玉,磨成圓形便算完工,秦關發覺,稜角,能讓金剛鑽更美,光線會透過稜,進入鑽內,折返,每一面稜經過計算,找出最恰當的角度,若太深或太淺,都會破壞光的走向。秦關試過數十種切法,從原礦裂紋、礦石內原存的雜質、色澤,終於試出將金剛鑽展現最耀眼風采的方式,道道光線匯聚成虹,它的光輝,沒有任何玉石足以比擬。
然而它非常堅硬,一般刀器無法切開,這讓秦關想起矛與盾的故事,最鋒利的矛,與最堅固的盾,兩者交擊,兩敗俱傷,於是,他以金剛鑽為刀,切割金剛鑽。當第一串金剛鑽腕煉放進珠寶鋪的櫃位上,閃耀迷人炫目的璀璨,壓過金飾銀器,教它們為之失色。珠寶鋪裡像突然竄進了久未食肉的餓狼,爭相想搶買它。它最後落入禮部尚書的夫人手中,其餘扼腕痛失的貴客,便開始動用關係與交情,拜託嚴盡歡或是玉鑒師公孫謙替他們弄一條來戴,要多少銀兩不成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