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明別開眼不去看他的哀傷,喜歡上一個人,那是他的事。
「這是自小在熱鬧環境長大的你,不曾體會過的感受。可我習慣,也麻木了你說得對,我是少爺脾氣,總要人讓我三分。你覺得我對你,也是這樣嗎?」
轉頭看著本來是明亮光彩的眼眸,突地變得黯然無光,洛明明突然心口一窒。「你是個人,不是貨品,有喜有怒。自小到大,我都是活在人家阿諛奉承的假話當中。這輩子,我假話聽得夠多了,所以沒有必要再多一個人,陪在自己身邊作戲!」她競把他想得這樣不堪,認為他的感情全是任性至極的兒戲。在她眼裡,他真的如此沒有擔當嗎?
直到這時,鳳懷沙才清楚自己有多認真!在她無法被自己擁有以後!
「算了,你就當作我得不到,所以才忌妒得快要發瘋吧。」鳳懷沙嘲笑自己,然後狼狽得落荒而逃。他這輩子,第一次嘗到失敗的滋味。
遠遠的定更聲傳來,初更已到,晚風有些涼,將嘹亮的鑼聲傳得更悠遠。華貴的馬車慢慢地駛在大街上,夜裡的街坊顯得蕭條,少了白日的熱鬧。「少爺,您真的不回府裡嗎?」坐在馬車裡,春生很小心地問。
「這幾個月要進新的香料,忙得很,難道你沒眼睛?」鳳懷沙說得很直白,簡直不給春生面子。
「已經有一句沒回府了,小的回去替您拿換洗衣物,老夫人也在追問鋪予裡到底有多忙,讓您這麼久都不能回家。」
鳳懷沙冷冷地瞅著他,春生當下便噤口不語,怕再多說些什麼,會被人千刀萬剮。「你知道的,我不想回去了。」鳳懷沙盡量讓自己忙,哪怕忙得昏天暗地,他也甘之如飴。
「是因為明明姑娘……」縱然他已經打定好主意不願再多講,可見鳳懷沙失魂落魄的模樣,也是於心不忍。「不見她,少爺心頭真的好過嗎?」
鳳懷沙的目光飄向窗外,沿途街市的風光已不在他眼中。「我找不到別的法子了。」如果逃到天涯海角就能忘記她,他一定會逃!到一個再也見不到她,也不會看見自己真心的地方。
「我從來沒有這麼……看重一個人。」就是因為太看重,所以他不知道該怎麼令對方留心,總曉得鬧她、欺她,只要讓她的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鳳懷沙便顯得得意,更覺得真心實意的開心。
「少爺,喜歡就是要給她抱緊緊的,打死也不能放。」春生兩拳握在胸前,說得非常認真。
「春生,你喜歡過人嗎?」
「小的……沒有。」鳳懷沙歎一口氣,憂愁地道「那你怎會明瞭我的心呢?」「明明姑娘知道嗎?」
這一句話,讓鳳懷沙瞪眼,面目猙擰起來。「我不清楚!」
春生乾笑著,趕緊撇過頭望著窗外,沒想到竟也這麼巧,馬車正好經過露明酒樓。「少爺,咱下車吃飯可好?您忙了一整天,到現在還沒用晚膳呢。」
他朝外望去,露明酒樓大大的酒旗高懸,迎著夜風展曳。鳳懷沙當下就明白春生這小子的美意。
見主子頷首,春生敲了車窗,馬車立刻在旁停下,他跳下車,替鳳懷沙擺好腳凳,開開心心地在前頭領著路。
「鳳少爺,今兒個什麼風把您給吹來啦?」掌櫃熱絡地招呼,將人領上了二樓雅座。
「洛老闆呢?」甫坐下,鳳懷沙就問得直接。
「在廚房後頭忙著呢,少爺先點菜,咱隨後通報老闆。」替貴客斟滿茶,掌櫃半點不敢怠慢。
鳳懷沙叫了幾樣菜,特別交代廚房不准擱青菜,掌櫃也一一照辦,只要掌勺的不是洛明明,就沒人敢件逆他的脾性。
畢競登門就是客,犯不著和好日子過不去,伺候得好,白銀自然入袋。
沒多久,好酒好菜端上桌,兩人吃得很是飽足。忙劫了一天,已是飢腸轆轆,不消多時就掃光盤裡的食物。
洛祥出現時,鳳懷沙已是酒足飯飽,本是低迷的心情,勉強好了起來。
「鳳少爺,沒想到都這麼晚了,還能見您上露明來。」洛祥的臉呵呵地笑,那話說得別有玄機。
「或許,老闆早就知道鳳某有一日會登酒樓來。」不過是時候的早晚罷了。「怎麼說?鳳少爺可別和老漢拐彎抹角,咱沒有少爺您聰明。」
「客套話就不必說了。」鳳懷沙傾身看著洛祥。「明明無端端的,怎麼突然有了婚約?」
「哎,原來鳳少爺登門,要問的就是這件事啊!老漢還在想,咱明明何時對了您的胃口?」
洛祥的話說得酸溜,讓鳳懷沙聽了眉眼一抽,有股悶氣擱在心口,隱隱地烈燒開來。「她在我們鳳家的期間內,我是不可能會放人的。」她要嫁人,行!但是在這半年內,絕不可以。
「半年很快就會過去,咱明明也不是什麼老姑娘,這點時日還能等。」
鳳懷沙咬緊牙根,心頭像是被人掐了一把,痛得有些說不出話來。
「你配給她的,是個怎樣的對象?」可以讓她無須這麼辛苦,悠哉閒適的度日嗎?這是鳳懷沙最在意的事。
「明明是我的骨肉,鳳少爺怎麼會以為老漢會虧待自己的女兒?」
「可是,她不開心!」打從那天回去,她再也無法笑得開懷。她的眉眼之間,早已失去光彩。「嫁人是好事,但我沒在她眼裡見到那樣的喜悅……還是你,對她說了什麼條件,令她為難?」
「少爺,我給明明找的親事是門當戶對,這點您就不必費心……」洛祥頓了一會兒,假意的笑開來。「原來明明讓少爺這麼操心呀。」
鳳懷沙被他的說詞給嗆得臉色一陣青白,卻又不可避免地漲紅臉色。
「喜歡明明,很可笑嗎?」
洛祥歎了一口氣,語氣倒是沒有先前的開朗。「是咱明明好福氣,能讓鳳少爺看上眼。」
「洛老闆,您給明明定的姻親,是件好事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