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懷沙說得如此淒楚,只差沒掉幾滴淚應應景了,這低俗至極的詭計,他卻使得得心應手,壓根兒不將兩人宛如處在水深火熱之情勢給放在眼底。
儘管命只有一條,可是他卻情深意重,死前要是能得她一個真真切切的心意,他也會安心瞑目了。
「鳳懷沙,你當真以為我鐵石心腸、無血無淚嗎?你對我的好,我也僅能放在心底,說穿了,今生我倆有緣無分,再怎強求也是無用,何不順其自然,幫你自己也當作是在幫我。」
哼,這下子可總算承認對他的情意了!鳳懷沙暗自哼了氣,不枉費自己演得如此逼真。春生說得沒錯,「患難見真情」這份情意她這會兒可老實地坦白了。
回頭若能夠逃出,他准拿把刀押著她上露明酒樓提親,死逼活拖,讓她賴也賴不掉。去他的正人君子!他鳳懷沙做人處事光明磊落,但兒女情長這一條,讓他吃足了苦頭。什麼狗屁倒灶的君子不奪人所好,如果凡事都講究此道,那麼這天底下還會有那麼多殺人搶奪的壞事嗎?
只是,窗外天色深暗如墨,兩人困在此處動彈不得,如果春生真的能夠搬救兵來就好了……
就在鳳懷沙這樣想時,柴房外頭竟燈火通明,本是寧靜的夜晚,突地叫喊聲四起,仔細聽聞,依稀還可察覺到兵刃相擊之聲。
「你聽,聽見什麼了沒有?」鳳懷沙沒了先前的假正經,神態嚴肅。
洛明明有些茫然,看著窗外被照得像白晝的夜晚,不禁頭皮一涼。「是寨子裡的匪徒反目成仇了嗎?」
「不曉得,外頭鬧得很熱烈。」鳳懷沙起身,小心翼翼地走到窗邊探看。只見外頭燈火通亮,被探照得艷紅一片,人影混雜在黑夜與火光之間,一對讓人分不出半點眉目。
「你還是躲起來吧,待我瞧得清楚些,你再……」鳳懷沙話還沒說完,有人一刀劈落了柴房的鎖,一腳踹開門來。
單薄的門片被踢得四分五裂,立在旁邊的鳳懷沙,瞪著一雙眼,看著衝進來的惡徒。洛明明反應慢,還沒揀個角落躲,就因為外頭有人一股腦兒的衝進來,而被嚇得驚呆了。
「你們做什麼?」男子握著大刀,滿臉橫肉,模樣兇惡不已,無疑是寨子裡的人。「老三,你抓那個女人,我逮這個塊頭大的,咱們就殺出一條血路,看那群官僚狗子拿我們怎麼著!」
鳳懷沙聽見他的話,手腳一向不怎快的他,如今像是猛虎出閘,不過三兩下就擋在洛明明身前。「我說,你們還是趕緊束手就擒,喪盡天良的鬼事幹多了,怎能還有活路可走!」
「呸,羅裡八唆的,待老子割了你的舌,你就一個字都說不出了!」
惡漢上前逮人,兩人直直退往後頭,正當絕望之際,遠遠就有一聲叫喊,熟悉得如是黑暗中的一盞明燈。
「少爺!您在哪兒?快出點聲讓春……啊啊啊!官大哥,別砍到我,我還要平安地護送我家少爺回府去……少爺,我是春生啊!春生帶救兵來救您,可得出個聲讓小的安安心……」
「是春生,春生真的找人翻了這座寨子了!鳳懷沙,我們有救了!」洛明明開心地揪著他的衣角,喜上眉梢。
聽她喊著自己的名,鳳懷沙腳底一寒,那張被打得有些淒慘的臉面,也就更陰沉了。「哦,我道那個狗官怎會大費周章地掀了寨子,原來咱綁的是京城的鳳家少爺啊!好,憑著這點,老子活著要坑死你們鳳家;若是死了,也要拖你當墊背的,一塊兒下地獄!」
聽聞對方的威脅,洛明明臉色都嚇白了。
「洛明明,我真被你給害死。」護著她步步退向柴房深處,鳳懷沙其實也是無怨無悔。「如果今晚不幸一命嗚呼,記得每逢過年、清明、中秋到我墳上上幾灶清香。」既然為她棲牲了,那麼一年三次,這樣的要求也不算過分了。
「我們殺出去!」洛明明後悔死自個兒的大意,然而她心念一轉,隨即扯開嗓子大吼。「春生!我和鳳懷沙在柴房裡,救救我們,救救……啊啊啊!」
她的呼喊顯然激怒了對方,喊沒幾聲,也不知道春生是否聽見,就先看到亮晃晃的白刀子揮來,直直地劈往兩人的門面。「快點跑!」鳳懷沙推著洛明明抱頭鼠竄,平日在乎的什麼英明神武,也全然是屁了,活著保住小命才是要緊之事。
「鳳懷沙,快!」洛明明跑在前頭,還不忘回頭喊著鳳懷沙,卻見這毫無武底子的男人,竟然抄起一旁的木棍,硬拚人家利得能割下脖子的大刀。
「洛明明,跑快些!我們之中,至少要有一個得衝出去。」一起逃的妄想,恐怕不太可能會成真,雖說武底一點兒也沒有,但鳳懷沙仗著自己身強體壯,鼓起勇氣擋擋,或許還有保她出去的機會。
「鳳懷沙,我們一起走!」他明明就不是個武人,卻固執得要這樣做。
洛明明瞧了心底既感激又心酸,同樣都是男人,她爹爹卻賭得散盡家產,連自己女兒都要賣了,可這男人和她沒半點血親,卻為她冒死抵擋,怎不教她鼻酸?「你還不走?」洛明明站在門框邊兒,只差一步就可以逃出去,但回頭見鳳懷沙不過就差兩步之遙,竟順利擋下那兩名惡匪。
「你別拖累我!快點走,找春生來救我。」鳳懷沙吼得很大聲,握著木棍的雙手被大刀給震得傷及筋骨,酸軟得差點握不住。
若不是真的打定主意要救她,像他如此愛惜自己,本性又有些自私的人,豈會如此拚命?
「春生!你在哪裡?救命啊!」洛明明哭喊出聲,壓根兒不敢先跑,這鳳懷沙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呀。
人家先前也說了,活著要坑鳳家,死了要拉他作陪;最慘的,說不準坑光了鳳家,還賠上鳳懷沙寶貴的一條命,她怎能擔當得起?